《夜坐》同題二首,一為七絕,一係五律。二者所寫內容大體相同。詩人元和初居渭村時所作。這裏選五律。

斜月入前楹,迢迢夜坐情。

梧桐上階影,蟋蟀近床聲。

曙傍窗間至,秋從簟上生。

感時因憶事,不寢到雞鳴。

斜月入前楹,迢迢夜坐情——寫詩人在斜月已經照到廳堂前柱子的夜深時分,還久久獨坐難於入睡。“迢迢夜坐”照應題目。“迢迢”,猶言時間很久。

梧桐上階影,蟋蟀近床聲——寫詩人夜坐,已經是梧桐樹影上階、蟋蟀聲近床了。《詩經·豳風·七月》有“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之句,意思是說:天氣一天天冷了,蟋蟀由田野、簷庭、室中,一直入到我的床下。夜裏也一樣,初夜、深夜、天亮,一刻比一刻寒冷。

曙傍窗間至,秋從簟上生——寫晨曦初照窗戶天快亮時,竹席(簟)生涼,還是不能入睡。

感時因憶事,不寢到雞鳴——說明夜坐達旦不寐的原因,是由於“感時”、“憶事”,所以不能安寢,直到雞叫天色大亮。

白居易差不多同一時期寫了兩首《夜坐》詩,另一首七言律詩是:“庭前盡日立到夜,燈下有時坐徹明。此情不語何人會?時複長籲一兩聲。”對照兩首詩一是“不寢到雞鳴”,一是“燈下有時坐徹明”。為什麼?自然有其拿不起又放不下的理由;詩人始終沒有說明白,當然有難言之隱。寫詩者未曾明言,解詩者又何必寧要猜測!詩人尚且如是,解詩者又何必不然。好在“感時因憶事”給了我們一點籠統的答案。“感時”者,感歎時不我遇;“憶事”者,那能事事如意?總之,詩人是國事、家事、天下事,沒有不上心的,誠難怪他夜坐達旦!既然詩人都說“此情不語何人會?”那麼我們何須硬要“會”!詩中所寫無非秋夜景物。“斜月”、“樹影”是視覺中的影物;“蟋蟀近床聲”,是從聽覺上描寫秋夜寂靜;“秋從簟上生”,是觸覺上的一種細微感受。全詩運用白描手法,描寫細膩、真切,清新自然,別備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