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我太魯莽了。”冷羽然一聽程麗茜說他抱得太緊,連忙手足無措地鬆開雙手,小心翼翼地扶住程麗茜的肩膀,連聲道歉。
程麗茜看他這樣緊張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正要開口說些寬慰他的話,琪羅的聲音突兀地橫插進來。
他問:“你是誰?”
他一步一步,像是腳上綁了千斤重的鐵片似的,每一步都走得好慢,好艱難,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程麗茜,帶著濃濃的探究,以及深沉到難以言喻的錯愕驚然。
程麗茜愣愣地看著他,被他這樣古怪的反應驚地一時說不出話來,琪羅於是又顫著聲音問到:“你是誰?”
一字一頓,音調比前一句話加重了好幾倍,程麗茜怔了怔,看著琪羅臉上鮮明到無法掩飾的憂鬱沉然之色,忽然心頭一顫,一種難以形容的酸澀錐痛感像一張細密的蜘蛛網,猛地罩下。
她哽了哽嗓子,嘴唇掀動了幾下,卻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是誰?她也想知道!她到底是誰?她是程麗茜?還是飄燕?還是飄燕的轉世?
琪羅的目光像灼灼燃燒的火焰,偏偏又夾雜著一絲從極寒地帶來的澈寒酸冷,程麗茜隻要與他對上一眼,渾身就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悶酸。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狼狽不堪地頂著一張大花臉,他在人群中淡淡回眸看了她一眼。當時,不知道為什麼,她很希望他能走到她身邊來,可他隻是無波無瀾地掃了她一眼,然後輕笑著轉過了頭。他走得毫無留戀,不帶一絲猶豫,當時,她看著他的背影,心頭泛濫的也是這樣如陰影般厚重的酸悶。那種感覺,恍然是被拋棄的無助與哀傷。
程麗茜的思緒渙散開來,與琪羅對視的目光也因為她心裏想著別的事情而逐漸迷離。
琪羅僵直著身子站在程麗茜麵前,目光輕顫著掃過她的發,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最終停留在她那雙朦朧幽然的眼眸上。
察覺到程麗茜有些失神,蒼燁茗著急地攥緊了拳頭,他警惕地注意著程麗茜的改變,生怕她會因為見到琪羅而突然蘇醒。
冷羽然雖看不見,但他卻能感受到程麗茜的突變,他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發覺琪羅一直在迫近,他隻能緊張地將程麗茜摟進懷裏,宣告自己的所有權。
“飄燕,是你嗎?”程麗茜一直不出聲,琪羅終於等不及了,他又向前邁出一步,並不顧及冷羽然正用一種占有式的霸道姿勢緊摟著程麗茜,手臂一伸,攫住程麗茜的手腕。
程麗茜顫了顫,終於回過神來。琪羅有些激動,手上的力道掌握地並不太好,程麗茜吃痛,輕輕皺了皺眉頭,但她並沒有因為琪羅抓疼了她就覺得抵觸氣憤,她隻消看琪羅一眼,心裏除了那說不明道不清的酸楚以外,再沒有別的感受。
“我叫做程麗茜,我不是飄燕。”程麗茜調了調心緒,仰麵看向琪羅,淡而堅定地說。
就在這時,蒼燁茗大步跨過來,強勢地伸手一撈,程麗茜被他強硬地拽過來,帶進懷裏。
蒼燁茗冷冷瞥琪羅一眼,眼角的餘波同樣冷寒地掃過冷羽然,“雲瑞皇帝,我來介紹一下,她是我的太子妃。”
程麗茜呆了呆,詫然回眸瞥他一眼,太子妃?她什麼時候成他的太子妃了?!
蒼燁茗擰眉盯著程麗茜,眼底暗藏一抹警告,程麗茜張口欲要辯駁的話立即卡在喉嚨。
蒼燁茗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彎腰撿起簪子,輕柔地抓起她垂至腰際的長發,繞了幾繞,幫她盤起來用簪子固定住。
琪羅看著程麗茜與蒼燁茗之間的互動,視線垂落下來,掃過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眉心不自意地深皺起來。但他沒說什麼,隻是淡淡地點了個頭,頭顱低垂著,叫人看不見他的神色。
“誰是你的太子妃?!”幾乎是下意識的,冷羽然領悟過來蒼燁茗說的人是程麗茜時,臉色立刻黑沉了下來。他憑著感覺伸出手來去抓程麗茜的手腕,用力把她往自己這邊拉。
蒼燁茗連忙同時抓住程麗茜的另一隻手,語氣冷傲,語速卻不緊不慢:“大膽!她是孤的太子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犯她!”
蒼燁茗這話是對冷羽然說的,但他的眼睛卻緊盯著琪羅,眸底清寒一片,冷若冰刀的視線直直射在琪羅身上。
琪羅僵住後背,淡淡掃了蒼燁茗一眼,上前抓開冷羽然緊握著程麗茜的手,“別這樣。”
冷羽然抿了抿唇,當真鬆開了手,他明知道自己看不見,卻固執地把倔強不服輸的目光投射向蒼燁茗的方向,下顎微微上揚,帶著股倨傲的清冷。
冷羽然不能不給琪羅麵子,事實上他對皇家威嚴還是很忌憚的,琪羅不需要大聲嗬斥他,隻簡簡單單三個字,他不得不從。
蒼燁茗輕哼了一聲,麵對冷羽然的冷然視線,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順勢摟了摟程麗茜的腰身,他垂下頭,俯到她耳邊,柔聲地說:“茜茜,帶你的朋友下去休息吧,我還有事要和雲瑞皇帝商量。”
程麗茜暗暗握拳,決定先忍下來,於是輕輕“嗯”了一聲。
冷羽然一聽可以有機會與程麗茜單獨相處,立馬眉眼一舒,嘴角歡快地飛翹起來。
這就是冷羽然,不習慣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他是快樂或是難過,你輕而易舉就可以看出來,他在石室裏關了二十多年,鮮少與外界有接觸,他的內心世界恐怕還隻停留在孩童般簡單純澈的階段。
程麗茜看冷羽然一眼,默默垂頭,幽幽一歎。
一直保持沉悶的清文兒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他凝視著垂頭無語的程麗茜,又把視線停駐在深沉地注視著程麗茜的琪羅身上。他忽然有些想笑,嘴角僵扯了幾下,卻始終沒能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