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蘭坊,而是搬到了臨江的一所空置的小宅裏。這宅院原本應該也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住處,隻因戰亂舉家遷徙而廢置在此,黃淑偶爾會把收治的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民安置在這裏,我也可協助她一同救治這些病患。

我讓小吟、杜蘅、白芷她們將我州牧府內一應生活物品全部搬至了此處,劉備並沒有攔我,隻要我不離開公安,對他而言,價值便半分不減。

不久,劉備帶著趙雲以吊祭周瑜為名,借南郡之地為實,去了東吳。孫權痛失軍事奇才周瑜,又逢武將青黃難接之時,必會納魯肅縱橫之計,將南郡借給劉備以禦曹操,雙方暫時相安無事。

因不想再參與到孫權和劉備暗流湧動的政/治/局麵裏,我拒絕同劉備一起回江東,故沒有機會為周瑜送別,心中不免覺得遺憾。寒食節那天晚上,我帶著白燭和紙船到長江邊上,將燭光一一點起,置於江中,隨波飄蕩,帶著我的思念與祝福,願逝去的人一切安好。

周瑜自二十一歲起隨孫策平定江東,戰功赫赫,成為孫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在孫策遇襲身亡後,他支撐孫權穩定了江東的政權,鞏固了江東的軍事實力,並在赤壁一戰中,擊退曹操八十萬大軍,振聾發聵的戰績令敵軍聞風喪膽,奈何天不與壽,盛年而逝,惜哉!悲哉!但他短短三十六年的人生,如此璀璨耀眼,必會流芳百世名垂千古,成為這個紛亂的時代最亮的一顆明星。

涼風晃動著樹葉,搖碎了滿江的月光。與周瑜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浮上了心頭。今晚這江水,這月光,也會流淌到我們初識的地方,也會照射到他歸去的長路吧。

這樣想著,我似是得到了一些安慰,慢慢坐上江畔的大石,就像那一晚一樣,開始輕輕吟唱,一首後世為他所作的《周郎顧》。

“綠綺輕拂刹那玄冰破,九霄仙音凡塵落;

東風染盡半壁胭脂色,奇謀險兵運帷幄。

何曾相見夢中英姿闊,揚眉淡看漫天烽火;

談笑群英高歌劍鋒爍,緩帶輕衫驚鴻若。

淺斟酌,影婆娑,夜闌珊,燈未輟,

丈夫處世應將功名拓,豈拋年少任蹉跎?

江東美名卓,伴當世明君佐,豪情肯擲千金重一諾。

奏一曲舞纖羅,君多情應笑我,且挽蘭芷步阡陌。

曉寒輕,晨光朔,殘紅翩,雙影落,

更深紅袖添香聞桂魄,漏盡未覺風蕭索。

彈指檣櫓破,憶千年竟如昨,而今空餘故壘江流豁;

展文武定疆廓,惜星隕似流火,風雲聚散任評說。

大江東去千古浪淘過,亂世塵灰轉眼沒,

帥將鴻儒隻堪載軒墨,從何閱盡纖毫錯。

才俊風流傲三國……”

唱到後來,我聽到若有若無的琴音和著我的節拍和音調在幽幽彈奏著,就像回到了吳郡的那個月夜。定是公瑾哥哥在天之靈聽到我的歌聲而以此琴音相和吧!如是想著,我幹脆閉了眼去感受自己歌聲中的如煙似霧的縷縷琴音。

直至這首歌結束,我才感到一絲異樣,轉身回視,發現竟是諸葛亮在操琴與我共鳴,一身相似的白衣,如新月之清暈。

我愣了愣,“諸葛先生?”

他執起羽扇,並不起身,向我拱手道:“孫夫人。”

我問:“諸葛先生何以深夜至此?”

他笑答:“同孫夫人一樣,悼念故人。”

我想起周瑜和黃蓋上演“苦肉計”的那日,諸葛亮在戰船上與周瑜道別,那一日他們都說“來日方長”,而如今,已再無來日。卻又轉而想到後世那部傳世名作中,他和周瑜被塑造的敵對形象,我忍不住嘲諷道:“既是故人,何不親自去靈堂哭天搶地表現一番,反在這夜深人靜時憑空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