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著自己的強大與勝利。
我慢慢地張開眼睛,映入我眼簾的仍舊是陸議輕輕淺淺的笑容,仿佛在我看不見的那段短暫的時光裏,什麼事也沒發生。
“我們走吧。”他如是對我說。
這一次,我點了點頭。在走之前,我回頭望了一眼。
漫天的火光中,他的背影顯得如此渺小。他孤獨的執著劍,艱難的一步步向前走。他走得很慢,脊背卻挺的很直,仿佛一個仗劍天涯獨孤求敗的劍客。他的發髻在風中鬆散開,張揚而熱烈的飛舞起來。一時間,我竟然眼花,誤以為在六月天裏飄來了飛雪,定睛一看才發現,原是他的滿頭發絲已然成雪。
不知這樣一場命中注定的浩劫究竟蒼老了誰?我轉頭,輕聲一歎,這場賭局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我和他之間,永遠也不會有贏家。所有的經曆過的前塵往事,愛也好,恨也好,就讓它們在這場夷陵大火中,化為灰燼……
然後,灰飛煙滅。
綿綿·武昌【孫權番外】
魏黃初三年,蜀章武二年,吳黃武元年。
武昌,蛇山頂。吳王孫權迎風佇立。
夷陵的捷報未能令他展眉多久,因為他懂得,這個世界,永遠在不斷地上演著螳螂和黃雀的連環好戲,而此刻,作為一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螳螂,他不得不時時刻刻防備著身後那隻靜候著的黃雀。
眼前一望無際的天水,孫權有那麼一瞬的迷茫,天地悠悠,他究竟該何去何從?
曹操/死了,他的那個少有逸才的兒子還未待他墳頭長出新草,便亟不可待的將漢帝趕下了龍椅,做起了大魏的皇帝。劉備敗了,他可以收拾他的殘兵,繼續窩在山城做他的蜀漢皇帝。而他孫權呢?
他自諷的想著,赤壁之戰那時,他為了對抗曹操,千方百計的巴結著劉備,送荊州,嫁郡主,把這個和自己父親差不多大的老男人認作妹夫,而到了這個老男人雷霆萬鈞的卷土而來之時,他又急急如漏網之魚那般遊向曹丕,向他俯首稱臣,接受“吳王”封號。也許就像“黃武”這個年號一樣,他永遠首鼠兩端、小心翼翼的在魏蜀兩國之間尋找著平衡,等待著一個屬於他的成熟的時機。
嗬,誰讓他是一個打仗屢戰屢敗、決策畏首畏尾的沒用的吳王呢?他沒有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實力和霸氣,也沒有劉備打腫臉充胖子的魄力和勇氣,所以他隻能忍,隻能低頭。或許,用她的話來說,他就是一個隻求全身而退、隻會逃之夭夭的主公。
不過,幸好,他有他的大都督們。
曲有誤,周郎顧。江東美周郎的名聲恐怕要比他這個做了二十多年江東之主的吳王還響亮吧。孫權仿佛還依稀記得,自己隻是一個整日跟在大哥和周家哥哥後頭的稚嫩少年。彼時,待他頗有幾分嚴厲的大哥總是對他不苟言笑,唯有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周家哥哥,總是和顏悅色的誇讚他,讓他不知不覺中,就開始信任和依賴起他來。這種信賴一直持續到很多年後,大哥不在了,敵人攻來了,天下大亂了……但似乎隻要有周公瑾在,他便能心安,心安到從不用擔心他會功高蓋主,隻因孫權知道他心裏的那個夢,那個屬於周家哥哥與他大哥共同擁有的夢。
後來,周瑜也走了。沒關係,他還有魯肅。
縱橫家魯子敬也曾為他締造過一個美夢,一個熱血沸騰的、令所有男人都拒絕不了的美夢,鼎足江東,全據長江,建號帝王……所以孫權願意信他,願意舍棄一些與整個天下相比,不那麼重要的人與物,去成全他的,也是自己的這個夢。可是,值得麼?也許吧。雖然沒有誰對誰錯,但孫權終究還是失去了他可能一輩子也追不回的東西,這叫他如何能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