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利威爾知道,這反應並不是一名新兵應有的選擇。

‘究竟是基於信賴才會有此選擇呢,還是本性就蘊藏著冷酷呢?’

微微走了神,利威爾的眼神變得空洞。他早已確信,大概這一次的判斷,將會直接影響到這次行動之後,他對待艾倫耶格爾的態度。正因如此,利威爾才會格外地慎重思考。

看到利威爾的反應,綺禮無聲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切,都正如他計劃的那樣進行著啊……

“我,還活著?”

從濃重的黑暗中醒來,仰望著高處那及其熟悉的樹冠,佩特拉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幾分鍾之內,她甚至沒有產生一星半點兒的、真實的‘存在感’。幾乎是直到體內的疼痛再度將她那早已麻木的神經折磨得崩斷的時候,她才終於相信,自己幸運地在剛剛的那場混戰裏,撿回了一條性命。

可惜,這份幸運並不能給她帶來更多的好心情。相反,意識恢複後的她,立即被撲麵而來的煩躁所襲擊。

“不、不行!還不能在這裏逗留,我得去兵長那邊通知……”

輕輕地嘀咕著自己的計劃,佩特拉此時的大腦裏,依舊亂成了一團。似乎是剛剛的撞擊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記憶中斷,以至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明確了自己此刻的使命:

“那個,那個女巨人!她絕對是內部的叛徒,一定要將這一切告訴兵長他們……”

念叨著自己接下來的日程,佩特拉跌跌撞撞地掙紮著,她正試圖從地麵上爬起身。可惜,身上的傷痛與內部的骨折使得這一切的嚐試都化為了無用功。

重重地摔倒回樹幹附近,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恍惚間陡然擠進了佩特拉的視線中。

“那個,你是言峰神父?”

有些不確定地開口詢問,佩特拉艱難地眨了眨眼睛。頭部遭到重創的她依舊看不清楚五步之外的事物,就連喉嚨也幹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一次她之所能夠順利地認出岩峰綺禮,說到底也是拜那件樣式獨特的黑色法衣所致。

‘不過,這還真是戲劇性呢。’

自嘲地笑了笑,癱倒在泥土裏的佩特拉有些苦澀地想著。她對於救命恩人是言峰綺禮這件事情,抱有著輕微的抵觸。

聰明如她自然不會忘記,在短短片刻之前,那個女巨人來襲的、極度混亂的時刻裏,利威爾班的所有人是如何對待這位壁之教團的主祭司大人的:

幾乎是全員都將注意力集中在艾倫和女巨人的身上,當時,他們小隊裏沒有任何人試圖去保護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主祭司先生。可諷刺的是,那個被保護者此時已然失蹤,他們這些保護者們也是喪命的喪命、重傷的重傷。最後逃過一劫的人,偏偏就是這個最容易喪命的家夥!不得不說,這個事實對佩特拉而言,簡直是最諷刺的事情了。

更糟的是,此時無力行動的她,同樣也完全不能相信,這位被拋棄過一次的神父先生,會大度地為自己向兵長傳遞消息。

‘看來,還是得立刻出發呢!’

想到這裏,佩特拉咬了咬牙,緩緩拽住麵前的藤條,再一次了開始新的嚐試。

似乎是聽到她發出的聲響,綺禮的視線轉了過來。

“佩特拉桑,現在還是請繼續休息一會兒吧。”確信這個女人已經清醒,綺禮頓時就客氣地湊上前,仔細地為後者檢查起傷勢,“你的肋骨雖然已經被我簡單地處理過,可是此時卻依舊不能遭受到太大的衝擊啊。”

被綺禮這樣細心的照顧,佩特拉反而更加尷尬起來。

還有什麼,會比被自己所拋棄的家夥救下性命,來得更為令人愧疚呢?更別提就在幾秒前,她還低估了綺禮的品格,堅信後者會借機報複自己。

‘這實在是太尷尬了!’

強迫自己將這些複雜的觀感壓在心底,佩特拉無力地對著綺禮笑了笑,展示出自己的善意。與此同時,她一邊努力地將身體靠在樹幹上,一邊柔聲開口道:“我已經沒關係了,現在我們還是立刻出發比較好,否則,艾倫那邊……”

“怎麼看,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先去養好你的身體吧?”不讚同地搖了搖頭,綺禮將右手搭在佩特拉的肩膀上,他隻是微一用力,就將佩特拉按回了原處,“以你現在的狀態,又怎麼可能追回艾倫呢,你也知道這一點吧?”

“就算如此,但是……”

盡管自知綺禮的判斷是正確的,可是為了那個任務,佩特拉還想要繼續據理力爭。隻不過很快,她全部的努力就都被綺禮阻止了。在此之後,唯一能令她稍稍感到安慰的,大概就隻有綺禮給出的那個最有說服力的借口了吧——

“艾倫君和女巨人選擇了不同的方向,如果沒猜錯的話,此時艾倫應該已經和利威爾閣下彙合了呢。”

當時的綺禮,平靜地說是如是。

聽到了這個消息,一直憂心忡忡的佩特拉也終於算是鬆了一口氣,她不禁含淚道:“真是太好了!艾倫依舊沒被捉到,真是太好了啊……”

這不就恰好意味著,他們利威爾班的犧牲,並不是毫無用處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