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蘊生於初秋回到了藏劍山莊,依舊同洛風和裴元一起居住在梅莊。小孩子瞪著大大的眼睛,天天到處找貓玩,有時鬧著見父親,洛風就抱著他到天澤樓。李承恩和葉英都十分喜愛這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裴元亦得意無比,兩下混得越來越熟,洛風也不再羞澀,與藏劍諸人相談愈歡。李承恩滿心想問裴元能不能診出葉英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奈何活人不醫隻是搖頭,推說那是天意,凡人如何看得透,洛風跟著幫腔,講一篇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大道理。唯有蘊生熱衷猜測,一會兒喊弟弟,一會兒叫妹妹,弄的眾人忍笑不禁,也就將其他事丟在腦後了。

九月初,神策撤出藏劍山莊。聽到消息之後,葉英麵色不動,對幾個兄弟道,“靜觀其變。”

李承恩完全不關心神策是當真放棄了占領劍廬,亦或是欲擒故縱。此時他全身心都在葉英瘦骨支離,身體孱弱,夜夜難過的睡不了一兩個時辰。李承恩痛心難當,感同身受。他以謀略漸長,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術,以期能讓葉英舒適一些,可惜都無功而返,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這一日葉英腹中安穩許多,午間多吃了幾口粥水,令眾人欣喜不已。李承恩聞言勸他再多吃一些,見人有氣無力地搖頭,按著肚子,知道他又不舒服了,就放下筷子,柔聲道,“給你按按腿罷。”

葉英瘦的下巴尖尖,兩條腿卻浮腫異常,一按一個凹窩。李承恩慢慢從他腳趾揉起,突然聽得葉英自嘲道,“我這個樣子,可真像個怪物。”

“胡說八道什麼,”李承恩一驚,心想或許由於身體不適,這人終於壓不住煩躁,再度不安起來,便安慰道,“哪裏怪了。”

“我,跟你一樣,”葉英說話斷斷續續,緊蹙眉頭,“為何偏偏是我?一而再的,要,要受此折辱——”

他意指男子懷孕一事,李承恩心知肚明,歎口氣將他肩膀扳過來,道,“梅花印為天生,哪裏是你的過錯?”

“你懂什麼。”葉英道,“要不是我這麼奇怪,也不會自己苦完了,連累芳君也備受苦楚。”

“我懂。”李承恩苦笑,“你的事情,我有什麼不懂的?譬如說——”

話音未落,葉英抱著腹部,倏然軟倒了下去。

李承恩大驚,飛身扶起,卻見葉英臉色煞白,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不斷垂落,頓時心下亂了方寸,忙將人抱著放到榻上,葉英兀自抓著他的袖子,口中喃喃道,“我,不舒服……”

“明白,”安撫地握了一下他的肩膀,羅浮仙發現事情不對,早打發人去請裴元。梅莊距離天澤樓,馬車趕路也需小半個時辰,故而八月底開始,裴元就搬入了山莊內的環湖碧舍,便於照料葉英身體。片刻後一陣腳步聲響,簾子嘩啦掀開,闖進一道人影,李承恩喜道,“裴……”

“起來!”來人居然是葉淩烈,他跑得急,臉漲得通紅,撲到葉英身邊,握著他的手,叫道,“莊主,莊主!”

葉英顯然痛極,死命攥著葉淩烈的手指,骨節泛著青白。裴元隨後而入,身後跟著葉暉,他見識過葉英第一次生產,但即便有過經驗,仍然驚懼的失了往常的淡定,跪在葉英身邊,急的不住喚“大哥,大哥!”且抓住了葉英的另一隻手。他鮮少與葉淩烈靠的如此之近,眼下也顧不上平日的嫌隙,滿心滿眼,都隻有葉英痛楚的表情,心痛難當。

“讓開,”裴元掐算日子,雖是較預期早了十幾日,不過他幾個月前便準備妥當,因而並不手忙腳亂。說了幾句,葉淩烈和葉暉俱一顆心掛在葉英身上,哪裏聽得見他講什麼。裴元不禁著惱,喝道,“他現在情況著急的很,你們不躲開,是想看出人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