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他真的好殘忍,讓她照顧孩子,她就必須占著他的位置,努力的活下去。可是如果他死了,她一人苟活在世上,豈不是生不如死?
“江珩,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許枝鶴不住的搖頭,眼淚甩出眼眶。
機艙裏的照明時亮時滅,他看著她,一向清冷的黑眸裏也有了淚光,他的眼圈都紅了,平常一向成竹在胸男人,此刻紅著眼睛,摸著她臉上的那些淚,他眼角的淚也像奔流而出那樣急,泣不成聲的看著她:“枝枝,原諒我用這種方法,讓你記得我一輩子……記住,我是愛你的。”
他說完,低頭吻了她無名指上的鑽戒。
他的唇是滾燙的,眼淚也是滾燙的,哧的一聲,迅速的融化在她手背上。他的眼裏湧動著眷戀不舍的淚光,仿佛來不及好好將她看清。
“江珩……”許枝鶴從沒有這樣痛哭過,心都要撕開般,乞求的看著他,“你如果愛我就別放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不然……我一定會恨你!一輩子恨你……”
他的眉頭習慣性的一皺,卻是很快就釋然了,甚至紅著眼睛笑了笑:“那樣……也好,恨著恨著,不知不覺就記了我一輩子。”
許枝鶴急得快瘋了,眼淚被風幹,又冒出來,臉上澀得難受,她努力的睜大眼睛看著他:“江珩,你不能這麼自私,你要活著,不然我跟你沒完!”
江珩伸出一隻手,揉了揉她哭腫的眼睛:“枝枝,別哭,眼睛都腫了,再哭不好看了……”
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許枝鶴又氣又痛,哭的花容失色,眼睛裏全是紅血絲,可在他看來,卻和十五歲初遇時一樣美好,那些她最美的時刻,最動人的一麵,真幸運,他此生都有幸目睹。
機身突然發出“磅哐咵!”的一串聲響,突然又是一瞬下墜,尾端再次向下傾斜,斷掉機身處的金屬塊件零落的掉下山崖。
許枝鶴第一反應,是死死的拽住江珩,生怕他就這麼掉下去!
又有人滑了下去,屍骨無存!機艙裏一片鬼哭狼嚎。
江珩算乘客中體能較好的,依然緊緊扒附著許枝鶴的座椅底部。
見她緊張的伸手來拉自己,江珩抬起頭,向她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許枝鶴剛想鬆一口氣,“哐!啪!”僅存的半邊機翼生生折斷!
機身整個的翻轉了45度!
許枝鶴嚇得閉緊了眼睛,天旋地轉之間,她隻牢牢記得一件事,絕不能鬆手!
許枝鶴喘著粗氣睜開眼睛,看見江珩仍然懸在自己座椅下方,略微定神。
那斷裂的半截機翼在山間樹伢和怪石之間不斷摩擦碰撞,擦出火花四濺,場麵甚為嚇人!
所有人都因為機身的翻轉朝左邊倒去,江珩剛想調整一個姿勢,保持身體平衡,突然,耳邊聽見一聲清楚的“哢”的聲響,他心頭咯噔一跳,驀然發現許枝鶴所處的座椅下方與機身相連處已發生斷裂——
再承載他一個七十多公斤的男人,遲早兩個人都會掉下去!
許枝鶴一晃神,就看見江珩竟然鬆開了攥著她座椅的手,慌忙拽緊他的手腕:“江珩,你幹什麼?”
“許枝鶴,你快鬆手!”
他用命令的口氣說,有意識的要把手退出來。
他一個大男人,不掙的情況下,許枝鶴都很難拉住他,何況他自己想抽出手。
許枝鶴急得眼淚直流:“你快抓緊我啊,別放棄……”
江珩怕傷著她,不敢使蠻力去掙,放緩了口氣解釋:“枝枝,這裏根本不能承受兩個人的重量了,再不鬆手,我們都會死。”
“那就一起死!”許枝鶴固執的咬緊唇,雙手死死的扣住他的皮膚。
她不知道什麼叫蚍蜉撼樹,隻知道她不能鬆手,死也不能鬆開!
“枝枝……聽話,鬆開。你的手會斷的……”
“我不要……”她哭得像個任性耍賴的孩子,明知道不可能了,不管她怎麼用力,他的手還是一點一點從她手心脫離出去,“我求求你,江珩,讓我跟你一起死吧……”
如果在這裏放手,她隻會生不如死!
“乖,保存體力,別說話了。”江珩深深呼吸,一手反扣住許枝鶴手腕,另一手使力的往下掙。
“不要,江珩,不要……”
哐——
機身驀的失重,尚存在機艙裏的人全都尖叫起來,崖縫終於不能承載這隻遇難的飛機,全機艙的人都跟著半截機身失重往下墜去,江珩被狠狠的甩在機艙玻璃上,撞得頭暈目眩,也趁機甩開了許枝鶴的手!
劇烈的碰撞,擦出火花,巨響,在一個猛頓後,停了下來——
機身下滑到崖縫狹窄的地方,再次被卡住。
幸存的人全都驚魂未定,當許枝鶴定過神來,視野裏那還有那個叫江珩的男人?
“江珩……江珩……”
她像是失了魂般,無助的喃喃道,四下的張望,抱著最後一絲希冀,也許會在哪裏看到他。
“江珩……”
從失望到絕望,隻是一瞬的時間。
“江——珩——”
劫後餘生的機艙裏,隻聽見她的慟聲大叫。
……
太陽出來了,天光慈悲的泄進機艙。
頭頂隱約有螺旋槳震動的嗡鳴聲,不知是誰先發現的,激動的睜大眼睛叫:“是直升機——有人來救我們了……我們要得救了……”
許枝鶴遲鈍的張開眼睛,看著遮光板外的天光,頭有些暈暈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