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示出來的數字,那個核正在緩緩的上升。
鯨美越發疑惑,忍不住舉著望遠鏡看了又看,同時下意識的歎了口氣。
爬起來又鑽回了車內,鯨美仰靠在座位上,不知怎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子悲涼情緒。他在理智上感覺這很奇怪,因為他不是個容易傷春悲秋的人,尤其是處在生死關頭,更沒有唉聲歎氣的道理;可是在感情上,他無端的竟然很想哭。外麵那麼熱,他心裏卻很涼,仿佛浸在了很暗很苦的深潭之中。
他在頭盔中閉目養神,強忍著不哭,如此養了片刻,才又漸漸的恢複了正常。
鯨美感覺自己像著了魔似的,特別特別想看清楚那個核的真麵目。
每次在懸崖邊徘徊過後,他心裏都要難受一陣子。漸漸的,他開始懷疑是那黑氣有問題,但他已經使用了空氣呼吸器,即便黑氣有毒,也毒不到他。
黑氣中的核不斷上升,可惜入夜之後,便沒辦法再看清楚。鯨美死心塌地的留了下來,在裝甲車中蜷縮著過了一夜。
翌日淩晨,他小心翼翼的揭開麵罩,用吸管喝了一大瓶水。然後合攏麵罩向前望,透過擋風玻璃,他發現太陽尚未升起,天空還是寒冷的青色。
單手抓起望遠鏡,他在頭盔中打了個哈欠,心想:“還活著。”
活也活不了多久了,即便不進熱沙,憑著他們的戰鬥力,也活不了多久了。
然後他打開車門又下了車,眨眨眼睛抬起了頭,他拎著望遠鏡,瞬間怔住了。
“核”已經升到了與他平行的高度,僅憑肉眼,他也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它了!
可它又是個什麼啊?!
在濃黑的氣團之中,他看到了一個抱膝而坐的人形。人形色呈黑紅,一身皮肉全部燒成了焦爛,肩頭膝蓋露出白骨,頭臉四肢血肉模糊。細細的胳膊腿兒蜷縮在身前,遮擋住了肚腹胸膛。
鯨美確定自己絕對不認識它,可是盯著這個可怕的形象,他毫無預兆的流了眼淚。他根本沒想哭,是眼淚自己順著眼角往下流。
在頭盔之中呼出了顫唞的氣流,此刻他沒有任何原因,甚至連情緒都不存在,就隻是純粹的在哭,甚至不是為了自己哭,為了誰,他也不知道。一邊流淚一邊後退了一步,他本能的想要逃避前方那個淒慘而又恐怖的人形,可是退過一步之後身體一僵,他忽然在頭盔之中大喊了一聲:“阿修羅王!”
一聲過後,核中的人形沒有反應,周遭環繞的黑氣卻是起了波動。望遠鏡無聲無息的落入沙中,鯨美向前伸出了一隻手,哆嗦著哭道:“阿修羅王,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黑氣起伏成了波浪,把黑色的核慢慢推上了岸。鯨美站在它的麵前,這回徹底看清楚了——的確是阿修羅王,沒了肉,他還認得她的骨頭!
在纖細的胳膊腿後,他看到了她微隆的小腹。她的皮膚全部潰爛碳化,腹部隻剩了一層鮮紅的筋膜。薄薄的筋膜下麵,有一團拳頭大的白色胚胎,依稀可見頭尾,頭是人頭,尾是蛇尾。
她在火湖上方,用她露了焦骨的手腳,保護她的胎兒。
鯨美顫唞著伸出手,在黑氣之中去觸摸阿修羅王的臉。阿修羅王已經沒有了麵目五官——烏黑的大眼睛、潔白的小臉蛋、厚密的長頭發,全沒有了。
所有的,隻是一個血腥黏膩的頭顱。
阿修羅王在深淵之中,苦熬了六個多月,將近兩百天。
那一場偷襲實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以至於她在墜落之前,就隻來得及最後看了一眼施財天。
在急速的墜落之中,她還如同夢魘一般沒反應過來——她相信施財天對自己冷酷而又怯懦,可她不相信施財天會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