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1 / 3)

。公車上兩個補習回來的小學生你推我攘地笑鬧,時不時撞到苗秀芬的後背,苗秀芬頭腦發脹,厲聲吼了兩個小學生,又理直氣壯地找旁邊坐著的小朋友讓座給她。傅令很尷尬,本來想安慰兩個嚇到的祖國花朵,不料花朵們從他破爛風的穿衣風格犀利地識別出他小混混的身份,更是嚇得倒退兩步。

傅令和田七兩家住在同住一棟教工樓,四層的老房子,傅令家在二樓,田七家在三樓。要說苗秀芬最看不慣的人,絕對是田七她媽田心。改革開放後沒多久建的樓房,四麵都是胡同小巷,和苗秀芬不過張的人很多,當街對罵的也不在少數,讓她心裏最憋氣的就是田心。田心長得瓜子臉,有幾分範冰冰的風韻,眼角魚尾紋淺得幾乎看不見,臉上幹淨得一粒暗斑都沒有,四十幾歲了還是二十幾歲的身材,一直都是胡同裏的美人。田心年輕的時候是個地方舞蹈演員,沒有什麼名氣,但在巷子裏卻是明星的待遇,有點家底的男同誌都愛把她掛在嘴邊上。苗秀芬尤其討厭田心也是因為老幾十年的舊恩怨,不提也罷,真正讓苗秀芬窩火的是,田心就是個不濃不寡的性子,同她根本吵不起來,沒得吵,這長年累月的邪火拱在心裏,又發不出來,苗秀芬快爆炸了。

進了巷子,黑漆漆的沒盞路燈,各家各戶橙黃的燈光勉強照亮路麵。麻將館生意興隆,嘩啦啦砌長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巷裏格外熱烈。幾個中年大嬸從麻將館熱熱鬧鬧地出來,激烈地爭論著九餅幺雞什麼的,看見苗秀芬,幾個人嚷開了又來了興致,要拉著苗秀芬進去湊角子,苗秀芬好麻將,中午晚上都要搓上四圈八圈,今天卻悶著腦袋隻管往巷子深處,大嬸們都當她又發什麼瘋,苗秀芬神神叨叨的脾性,鄰居幾十年,她們清楚著呢。再看苗秀芬後麵跟著她兒傅令,也就沒什麼好稀奇的了,冤枉她兒生了一副好皮相,卻是個混球,這次又不知道幹了什麼歪事惹毛了她。

傅令從小就不老實,老師三天兩頭找上門來,他小學中學的班主任,苗秀芬至今都記得她們的模樣,見麵的次數比同城的親戚還要頻繁。傅令惹禍歸惹禍,大多數都能自己解決,除了讓家裏人費些口水,丟點麵子,極少讓家裏人幫忙擦屁股,這次進局子也是鬧大了,才讓他媽知道。苗秀芬現在已經完全忘記傅令進派出所的事兒了,她滿心思盡是她兒子娶了太妹田七的信息,這個打擊太突然,幾乎讓她犯了高血壓,越想她就越不敢接受,就走得越快,寬鬆的棉質褲管快速地扇動,像是要把噩耗甩在身後。

快到樓門口,傅令放慢步子,掏出手機想給田七打個電話,田七的瘋勁兒他再清楚不過,能老實回宿舍那就怪了。苗秀芬像長了後視眼,轉身撲過來就奪走他的手機,瞪著紅眼,像要吃人。她舉著手機,像舉著武器,重重地敲在傅令頭上,看著狠,最終還是收了力道。傅令閃都沒閃,吃準他媽舍不得打他。

大門還沒關上,苗秀芬就撐不住叫喚開了,“傅令,你作死啊!”使勁將手裏皺得像醃菜的圍裙摜在地上,卻輕飄飄地軟軟落地,響都沒有一聲。

傅令他爸在外地交流學習不在家,傅家奶奶爺爺擔心孫子,聽見門響就趕緊出來。什麼都沒弄明白,傅奶奶就護在孫子前麵。

傅奶奶去年剛過八十大壽,到了這個歲數,她的身體還算硬朗,隻是佝僂的後背,縮著的脖子影響氣勢,“沒的你個大嗓門,要讓左左右右的都聽見!你不要臉,我乖孫還要臉!”

苗秀芬被吼得哽了氣,又不敢發,委屈地抱怨:“媽,你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