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1 / 2)

坐好嘍!”傅爺爺指骨敲擊傅令的腦袋。傅令不情不願地坐正一些。

“真是個冤家!上輩子欠了你們傅家的,這輩子向我討債來了。”苗秀芬哭咽抽泣,伴隨著怨憤的低咒。她在外麵都是“我們老傅家”地維護,關上家門,就成了“你們傅家”,在外人麵前,他們是一家人,在家裏,她又是外人。

“虧你想得出來,我們家丟不起這個人。不要再提了,晦氣,真離了,傅令不就快成了二婚了?你現在不行,但是我看得見的,那些離過婚的,身上有濁氣,是要倒黴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怕泄露天機。

“越說越邪乎,”傅爺爺嗬斥,“這結婚才幾天,就要離婚,胡鬧!婚都結了,通知親戚,請客擺酒,別搞得偷偷摸摸的,你們兩個女人正經張羅,心思別動到歪門邪道上。”一錘定音,鏗鏘有力。

這下傅令倒是慌了,急得跳腳,“誒誒誒,請什麼客呀,爺爺!”

“傅令,跟我進來。”傅爺爺帶頭走進裏屋,傅令煩躁地跟上,事情已經開始脫離他的掌控了。

田七回家的時候,田心在衛生間塗麵膜,灰綠的藻泥塗抹均勻,光滑如青瓷,指尖粘連的痕跡是自然的紋路。

田七盤腿坐在她媽的瑜伽軟墊上,半個多月沒見她媽了,難得打個照麵,居然也見不到真容,隔了厚厚一層遮擋。

“你和傅令結婚了,他媽來找過我。”田心嘴巴開得小小的,小心地避免嘴角的麵膜裂開變形。

“他媽找得到你也算真本事。”田七諷刺。

“你們結婚,認真想過沒有?”兩指並攏兩邊提拉下顎的肌膚。

“沒有。”田七索性躺下,閉著眼睛,回答幹脆。

田心心底升起些許無力,“你們的事,好壞隨你,你要是真心喜歡他,你們就好好過,我也不管你。”

“你也管不著。”田七倏地張開眼睛,一句話將對話打入死角,氣氛僵住。

“生活費在桌上,走的時候拿著。”麵膜快幹了,田心用手指試了試,背過田七走進衛生間,從始至終,表情都是一個樣子,看不透。流水撞擊瓷盆的聲音清脆傳出。

“又傍上大款了?替我謝謝他們!”田七朝著衛生間大聲說,手上裝了錢的信封捏變形。

這就是她們母女的對話,本來最親近的人,對話卻隻有一個麵膜幹掉的時間。她們的母女情緣,就是商場裏買來的一盒麵膜,不需要在家打雞蛋調蜂蜜和酸奶,不需要一步步將自製的麵膜慢慢抹在臉上,隻用撕開包裝,直接敷麵就好,太過簡單,沒有溫情。

田七將大門在身後粗暴地合上,她媽竟然讓她走的時候別忘了拿上生活費,這是關心,他媽的狗屁!就這麼見不得她,這麼著急著趕她走?她不願意正視牙齦齒縫中咬緊的酸澀,無比慶幸她和傅令結了婚,這個家不要她,她不會無處可去,還有另一個等著她回去。

下樓敲響傅令家門,門開的瞬間,她聽見傅奶奶說:“乖孫,今晚就睡在家裏,奶奶給你煮湯圓。”

田七露麵,四下安靜,她不管傅令家兩個女人複雜怨念夾雜暗箭的目光,“我要走了,你走不走?”田七聲音沒有絲毫感情。傅令瞅瞅他媽,目光如炬,他爺爺,擺擺手,示意他快滾,他奶奶,沒時間琢磨。三步並做兩步,他摟住田七“走走。”門扉已將話語阻隔,他奶奶恨恨說:“有了媳婦兒忘了奶奶,長了一副妖精相!”

條子

還有一個星期就交期末作品了,田七終於火燒眉毛,早上六點就摸起床,趕到畫室搶位子。別的學校期末自習室座位緊張,藝校就是琴房、練功房和畫室人滿為患,晚一點就沒有地方了。

傅令連續幾天早晨被吵醒,終於在今天發作,拖著田七在床上胡鬧了一個小時,過後他倒是心滿意足地睡回籠覺。田七可憐兮兮地洗過澡往學校奔,比往常遲了一個多小時,一樓的兩間小畫室都塞滿了,隻有二樓有一間大畫室還有有空位,但也是人頭滿滿了。偌大的畫室隻有最後幾個一字排開,總共四個,有點突兀。田七鬆口氣,還不算太晚。一個背著畫板的女生,愁雲密布,踟躕不前,擋了田七的道兒。田七側身經過,有些奇怪,有空位不坐站著幹什麼。等她看見畫架上貼著的黃色便箋時,她明白了,頓時臉色大變,血氣高漲!

“此位已占”

“此位已占”

“此位已占”

“此位已占”

歪歪扭扭,龍飛鳳舞,好一通辨認,才確定寫的不是英文。

田七挨個兒撕掉四張便箋,實在是太霸王了,她田七再霸道,也沒幹過這樣沒情操的事兒,好歹放支畫筆擱管顏料的充充數,都強過整張破紙來占座。雖說都是占有資源而空置資源,卻有本質的區別。調色盤或者橡皮擦占座的,直接擔有物品被盜或失竊的風險,收益相應的回報也無可厚非。貼便箋無異於零投資買賣,不如幹脆去搶來得灑脫。不花本錢的買賣誰都相幹,區別是有的人就是想想,有的就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想幹就幹,當然了,這種事情上,寧可做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田七不吃這一套,大馬金刀地坐下,大姐大的威風一覽無遺。剛才站著的女生猶豫了片刻,抿抿唇,還是退了回去,默默唧唧出了教室。兩個注意到動靜的女生朝田七投來擔憂的目光,又小聲地交頭接耳。田七凶狠地瞪過去,看什麼看,沒見過路見不平啊!隻是她為人比較務實,路建不平,拔刀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