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周圍的事物,半晌她才回神,反應過來,這裏是醫院並非戒毒所。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動動僵硬的脖子,發現自己靠在傅令的肩膀上,趕忙挪開,動作過猛,扯到神經,疼得她呲牙咧嘴。
傅令在她身體緊繃的一瞬就醒過來了,她緊張躲開的樣子,他有些不舒服。看她扭到脖子又覺得好笑,伸手替她捏了捏。
陳恬見林美娜也醒了,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犯迷糊,她輕輕動一下肩膀脫開傅令的手,給林美娜搓了搓臉蛋,抬頭看一眼牆壁上的電子掛鍾,已經七點過了,輕聲說:“等小英退燒一起回去,還是我現在送你,還趕得上跟同學一道出發。”
林美娜想了想,說:“等小英一起回去。”
田七拍拍她的頭。
萬小英已經退燒了,陳恬領著兩個小丫頭回酒店,還是傅令堅持送她們,她不好拒絕。離開醫院前,陳恬還是沒有控製住心裏翻江倒海的好奇,終於轉到值班醫生辦公室,海龜博士準備下班了。她上去就問那盒成人適用的藥是怎麼回事,海歸博士極不耐煩,眼睛裏□裸地寫著“沒錢就別進醫院”,理直氣壯地說:“這是開給你們大人的,免得被傳染。”
陳恬灰溜溜地出去,心想,博士就是博士,一般人還真跟不上他磁懸浮的思維。
傅令想得周到,在醫院附近給買了包子豆漿作早飯,哪知道兩個小美女都相當有原則,異口同聲地拒絕:“沒刷牙,不吃。”
陳恬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現在的孩子都挺有性格的。”
傅令挑著眉頭,孩子氣地朝小美女們狠瞪眼睛,一口塞進個肉包子,大嚼兩下,含混地說:“香!”惹來小美女們皺著鼻子好一通鄙視。
工作日,早上公交車車挨車,私家車見縫插針,一公一私,針鋒相對,都非常有骨氣地耗著。傅令的車離酒店還有一條街,被堵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萬小英輸了液,整個人都活泛了,和林美娜兩個人眉飛色舞地嘀咕著悄悄話。比起她們,坐在前排的兩個大人,沉默得多了。
陳恬也不著急,趙抽帶團已經出發了,反正也是趕不上了,就算借口休息一天。在武轄這兩三天,她一直忙著帶團跑景點,再就是招呼一堆孩子,根本沒有功夫仔仔細細看看這座城市。像現在一樣,坐著什麼也不幹,不用操心行程,不用應付那麼許許多多的人,不用計算計算房租水電,就看著車窗外早起的人們,擁擠的車站,堆著積雪的馬路牙子,二十四小時的麥當勞,好像什麼都看見了,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就這樣頭腦放空,她就很滿足。
傅令手撐在方向盤上,田七看著窗外,他看著田七的後頸,細瘦白皙,微微有些前弓。她是真的太瘦了,以前她就不胖,現在隻剩骨頭了,夜裏在醫院抱著她,一隻手就抱個滿懷,就算裹著厚實的衣服,也顯得太過單薄。他心裏一陣陣鈍痛,他最怕她吃苦,恰恰她受的苦受的罪,都是他給的。
“七,對不起。”這句抱歉幾乎是在他沒有絲毫準備的時候就出口了,他和她都嚇了一跳。
陳恬挑挑眉毛,眼神空洞,還沒有從空白的遊思中回過神。
“七,這一年我一直在找你,你去哪兒了?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可能都不信,現在說是太晚了,那時候是我混蛋,我……”傅令嘴角繃成線,他是很多想跟她說,想求她原諒,話到嘴邊,卻是亂七八糟。
陳恬有些糊塗,沒有接話,沉悶的氣氛充斥整個封閉的空間,後麵兩個小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悄悄話,好奇地看著前麵的兩個大人。尷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陳恬手機鈴聲響了。
看見是家裏的號碼,瞥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八點過,她知道肯定是撒起床氣的小丙。
“媽媽,回家。外婆,壞!”剛剛接通,就聽見小人兒發脾氣。
陳恬整張麵孔生動起來,抿著笑,不自覺地嗲著聲音:“外婆叫小丙起床吃早飯,就壞啦?媽媽在家,也要叫小丙起床的,那是不是也是壞媽媽……”她整顆心都放到電話那頭的小家夥身上,完全忘了身在何處,旁邊是誰。等到掛斷電話,帶著滿臉柔和的笑容看見一旁白了臉的傅令,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剛才自己裝嫩的樣子肯定嚇到他了,她訕訕地晃晃手裏的手機,對他說:“那個,不好意思,嗬嗬,我兒子。”
珍惜
隔天帶團回到江戶,已經是下午六點過了。江戶名字裏沾個“江”,卻是實在的沿海城市,氣溫比武轄高許多,空氣溼潤。
陳恬帶著團回到江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天黑盡了,萬家燈火初上,藍黑的天空下,嫋嫋炊煙,烘出濃濃暖意,蕭瑟的寒冬好歹算是有了點人味。
陳恬和田心租的房子在石山新區,和火車站南北兩頭,公交車坐下來足足一個半小時,她坐在車上頭磕著窗玻璃睡了一路,到了終點站,車上已經不剩幾個人了,外麵幾盞弱弱的路燈照孤單地維係著微薄的光亮。車站正在她家小區的對麵,下了車走五六分鍾就能到。
白露苑老年人多,到了晚上熱熱鬧鬧遛彎散步的不少,一路走回去,也不冷清。有時候,旁人的活力,無心溫暖了別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