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說:“沈煦,我走了。”
沈煦直起身,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萬辰靜靜注視著他愛了太多年的人。
也許,從林燕抱著兩個月大的沈煦來到病房時的那一刻。
溫暖和辰光,便聯係在了一起。
萬辰人生的第一個發音是“西西”
沈煦人生的第一個夥伴是“辰辰”
三歲時萬辰大叫沈煦是個屙褲精;五歲時沈煦揭發萬辰抹黑玲玲裙子的事;七歲時萬辰到沈煦家炫耀他的滿分卷;八歲時沈煦由著萬辰被堵在巷口胖揍一頓。
童年裏,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沈煦垂下眼,“走吧,也該回去了。”
萬辰的笑裏添了苦澀,“這一走,不會再回來了。”
帶著一絲疑惑,沈煦抬眼看他。
一扇打開的小窗,有人探出頭別扭地喊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一張夏日的小涼席,兩個並肩躺著的大男孩。
一塊小籠布包著熱乎乎的韭菜盒子從小窗外遞到另一個人的手裏。
一顆年輕的心,淪陷在衝出海麵的朝氣蓬勃的笑容裏。
不管是十八歲的沈煦,還是三十一歲的沈煦,都隻能留在他的腦海裏了。
萬辰:“沈煦,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好像,回到了十七歲,我們還在一起。”
雙♪唇上還留著讓心靈震顫的初吻,手掌裏還留有緊握時溫熱的觸♪感。
哭紅雙眼的沈煦,一身傷痕的沈煦,全心信任他的沈煦。
那樣單純的愛,這輩子,不會再有了。
“你還記得我那間小屋嗎?我們經常一起躺在那張小床上,你說每次醒來都隻能看到我的後腦勺,好像,永遠走不到我麵前一樣。”
對不起,萬辰,我還是幫不了你。
萬辰,我告訴你,你這回別想再撇清我,要坐牢咱一塊坐,要死一起死!
我努力拚個四年,總能攢下不少的,到時候能幫到你就幫,幫不到,這錢就留著咱們買房子。
萬辰,你說的,我都可以努力去做,也請你能兌現你的諾言。你說過的將來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那些話,我清清楚楚地記著。
沈煦漸漸低下頭,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收攏。
“那場夢,我以為,是老天給我們的一次機會,我還挺激動地抱著你,我說,不上S 大,不追尋什麼夢想了。隻要能讓一切重來,我願意守著你過最平凡的生活,一套小房子,一個小店麵,也許十年、二十年以後,父母們會理解我們,到時候,就是大團圓結局了。”
如果他沒有寄出那些照片,如果沈叔沒有發生車禍,如果柯齊偉沒把照片貼在布告欄,如果全校圍攻沈煦時他能站出來說句話,如果他沒有發瘋地要掐死沈煦,如果林姨沒有孤獨離世,如果沈煦沒有企圖自殺。
沈煦眉頭一點點揪緊,萬辰的話對他來說像是一個殘忍的夢。
平凡的生活,父母的理解,團圓的結局……
這樣的夢,連他也不會再做了。
而萬辰……
能說出這種話的人,還是萬辰嗎?
“沈煦,我們,怎麼會,走到今天了?”
明明是最熟悉的人,卻變得陌生而遙遠,明明是最深的感情,卻再也無法重拾。
他最愛的那個人,明明還在呀!
可那些話,那些撕心裂肺的話卻一聲聲響在耳畔。
如果我爸沒死,我媽還活著,我一定會再去找他。就算他把照片貼在布告欄裏,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罵我是死變態,就算他用雙手掐在我脖子上,我會原諒,會讓自己忘記這一切。幾年後,我可以站在一個稍稍配得上他的位置,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