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結水成霜的傍晚,安冉做了一件事,她在徐玨那封未發出去的郵件裏加了一張上次她拍的徐玨的照片,然後毅然點了發送鍵。
徐玨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正好看到安冉發送郵件的那一幕,他有些慌張地想要去搶電腦,但已經遲了,電腦屏幕上顯示“郵件已發送”。
徐玨茫然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徐玨,你怕了?不敢承認自己有多愛她嗎?”安冉挑釁般地激將,“她如果愛你,自然會發覺照片裏‘遇白’樓的秘密,那我就算做了一件好事,她如果不愛你,當然會視而不見。所以,這封郵件發出去又有什麼不對呢?還是你覺得這樣做太卑微嗎?”
“卑微?其實愛情裏並沒有卑微,隻有愛得夠不夠深,”徐玨突然換一副坦然的樣子,“有什麼不能承認地呢?我就是那麼愛她啊。可是,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些,她如果知道了,大概又會變得糾結起來,她那麼笨,糾結起來隻會折磨自己,我不想那樣……”
徐玨說著說著就愣住了,他突然驚覺,原來那個口口聲聲說不希望蘇茉莉知道這一切的自己,其實內心裏卻是希望那封郵件能被蘇茉莉看見的,原來,因為那個叫蘇茉莉的女生,曾經那樣灑脫的自己也變得糾結起來,愛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那個傍晚,安冉走後,徐玨又去了工地,站在尚未完工的大廈頂層,迎著夕陽,他想了很多,想起他和她初次見麵,他咬牙切齒地叫她的名字;想起他第一次為她穿藏青色;想起她在圖書館裏因為另一個男生對著他失聲痛哭;想起她對他說——
“你就是天上那顆最明亮的星,而我隻是地上一棵隨處可見的無名小草,徐玨,是我原本就配不上你……”
那個笨笨的蘇茉莉,總是那樣輕易就傷透他驕傲的心,可是啊,到最後,他還是隻記得她眉目彎彎的笑臉,春風再美比不過她的笑,沒見過她的人不會明了。
他想起她的笑臉,迎著玫瑰色的夕陽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然後,突然眼前一黑,從樓頂直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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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他聽見嘈雜的人聲,再有知覺的時候,痛得仿佛全身已經散了架,然後就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擔架上。
他的身體那樣疼,卻比不上他心裏一分一毫的痛,因為他知道,他就要死了,這一生,他再也沒有機會向他愛的女孩告別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穿過人群就看見了那個慌慌張張奔跑而來的女孩,小巧的瓜子臉,圓圓的眼睛,是他愛的蘇茉莉。
這一定是死亡來臨前的幻覺或是夢境吧?
他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看過去,他傾心愛著的女孩在他離開這個世界前入他的夢境來見他,真好。
他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拚命地微微抬起頭,目光穿過人群執著又專注地看過去,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張了張嘴,“蘇茉莉”三個字已然就在嘴邊,但他最終沒有開口叫她的名字。即便是在夢裏,他也不願意讓她有一丁點難過,所以不叫她,有臉盲症的她就不會認出來,那個就要離開的人是他吧,這樣,她就不會難過了吧?
那個結水成霜的傍晚,安冉做了一件事,她在徐玨那封未發出去的郵件裏加了一張上次她拍的徐玨的照片,然後毅然點了發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