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眼中越發地自豪,皇上在小滄璽頭上拍了一下,示意他無禮了,便抱著小滄璽先走了,副使大人久久地盯著皇上那雖有大衣也不能遮掩的清瘦身體,又看向皇後淡然卻隱隱含憂的眼,輕輕哼了一聲。
趁著百官都在埋頭作詩,或是相互間戲謔時,副使大人走到泠鳳身邊。見泠鳳正在一株梅樹下的畫案上低頭揮毫,一朵紅梅躍然紙上,那朵紅梅含芳吐蕊,鐵骨錚錚,不屈不撓,但是卻隱有風霜之色,不由得道:“梅雖好,未免風霜苦寒,皇後娘娘以梅自比,有些辛苦了,不如讓臣為娘娘獻畫一幅吧。”
“吳忘,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作為副使,你僭越了!快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吧。”泠鳳頭也不抬地道,對這種不知禮節的臣下,不必隱晦其事,就是要直指出來他的放肆。
副使不語,擅自從她的手中拔出筆來,在泠鳳憤怒的眼光中,他鎮定自如,毫不以泠鳳的目光為懼,寥寥幾筆就生動地畫出一幅春日窗前牡丹怒放圖,一邊輕輕地道:“臣總以為男人對自己的女人,當竭力愛護,不使她傷憂,不使她悲懼,不使她苦痛,皇後娘娘似乎憂懼太過,恐怕不是好事啊。”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X和,與在彩蓬中的那個極具侵略性的副使判若兩人,泠鳳不答,不過心裏的反感卻略少,笑道:“你對你夫人也是這樣做到的?無憂無懼無悲無痛,可惜,你以為對她好的事,隻怕她心中覺得並不是真好!”
副使大人眼一抬,眼睛又給了泠鳳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不由得脫口而出:“恣烈!”
“皇後娘娘說什麼?”副使目光一閃,灼灼盯著泠鳳。泠鳳語一出口便發覺自己失態,忙遮掩道:“我是說你的目光如電,很凜冽,你在當副使之前是做什麼的?”
副使嘴角微微一勾,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有了些類似笑意的表情,他道:“娘娘的一雙鳳目更美麗,讓人一望而生情,但願一生效忠於娘娘,臣也要一生效忠於娘娘了。”這話低低如蜜語,偏話裏的意思似挑情又似表忠,讓泠鳳微微皺眉,斥責之話都無法說出口,說了倒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般,他又道:“吳望出生貧苦,曆十幾年時間打拚,被金烈王常識,慢慢提升為今日的副使。至於吳望家鄉何處,這就難說了,過去的事,這麼多年過去了,傷心往事不提也罷。”
一句“傷心往事不提也罷”,把泠鳳想要刺探他來曆的話都堵了回去,哪裏好意思去揭人家的傷心事?明知這個副使絕對不一般,卻也隻得暫且收起窘迫之心,專心看他的畫,說話間畫已經畫成,怒放的牡丹在紙上遇冷而幹,這畫不合今日的規則,今日隻能寫畫與梅花有關的畫和詩,這畫屬違規,副使並不在意,將畫風雨,恭恭敬敬地遞給泠鳳道:“躺臥不擅丹青,今日見娘娘風采而福至心靈,塗鴉之畫,望娘娘不要嫌棄。”
這畫筆筆道勁有力,晴X刀鋒,用於山水駿馬與曠野圖原是最好,突顯朗闊意境,用於畫花卻又嫌太過霸道,但是不知為何,這牡丹雖然筆鋒犀利,卻顯得柔雅大方,X筆不顯霸道,畫觸可見畫畫之人內心,這幅畫顯見得蘊入了柔情,讓泠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不接,這畫隻是一幅牡丹花,切合泠鳳身份,不接似乎顯得不近人情。
接,這樣的筆觸,不是一般臣子心情能夠擁有的。
這個人究竟是誰,竟然與恣烈的作風極其相似,霸道又柔情,若不是她新手殺的恣烈,幾乎懷疑恣烈沒死!
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恰好一陣風吹過,吹落幾許梅花與雪花,一陣清香若有似無地送入鼻中,她突然有感而發,淒然道:“你看那風吹過花叢,自以為對花兒是愛護,讓她香風飄遠,誰知風過後,一地零落!早知道會如此,何必當初又去招惹!到最後,風過了,花也落了,這一地的殘花究竟是誰的過錯?好一個勿憂勿懼勿悲勿痛,鳳隻顧著自己痛快了,看似為花兒好,你看那香飄得多麼遠,可是一地零落的痛又給了誰!”
“也許他隻是為了你好。”他沉聲道,看著她有些激動的沾光,眼中亦有著掩不住的痛楚。
“是啊,他隻是為了我好,不顧我的反對與哀求,強硬地做他自己想做的事,為了我好?不,他隻是為了他的利欲之心,要他不該得的東西罷了!”
“你求過他什麼?”他的話音有種催眠的魔力,讓她的悲傷心情發泄。
“我求他放手,我求他不要執迷不悟,我求他遠離朝廷,可是沒有用。他一心一意地要當皇帝!最後,他死了,是我親手殺的他!然後風吹過了,我留下了,我痛苦,我悲傷,可是一切已經發生了,可是就算一切重來我還是要殺他的!我……我是皇後啊……你說,為什麼他不肯為我放棄呢!我寧願放下一切遠走他國的!”在他的身邊,不知為何,她覺得她可以信任他,雖然他很危險,卻有種莫名的安定人心的能力,讓人不知不覺不將心中的痛楚來發泄,似乎他有能力將一切化解。
“你真的傷心?”
“傷心?我不是傷心。我是心都碎了。我的手——”她低頭看了看纖纖細手:“濺了他的血,每天每夜我都在怕我自己的手。怕到不敢將手放在身邊,要套一個手套把它遮住才行!我恨他,可是,”她抬頭望著天空,好像在對心中的人說話:“可是我非要這麼做不可!我是皇後!家國重擔是我的本份!哪怕它們要將我的精力全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