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它提過來,咯地一聲,開了鎖,一股書香迎麵撲來,裏麵有許多書畫冊,依著孩子看書的年紀一一列好,“愛子三歲書”“愛子四歲書”,一下到十五歲,隨便打開一本來,上麵有皇上新手撰寫的稿子和孩子可以參考閱讀的書目,條理分明,小滄璽看到這些東西,本能地感覺到一種親切感,掙紮著下來,把書抱在懷裏,叫道:“娘,帶走,滄璽要把它們看完!”
泠鳳對他溫柔地一笑,“好,這就是要給你的!”
說話間,從她手中掉下一封信來,泠鳳打開來,見是一封寫給滄璽的信,念道:“滄璽吾兒,為父一生多蒙昧,顧爾不可步我後塵,所摘書目,皆養心養德之作,不可不看。為父自知忝為人君,故寄望於愛子,滄璽吾兒,切記,天下雖然以武力取得人,但是易攻難守,不可隻顧武學而廢為君之道……”
泠鳳與恣烈對望了一眼,明白皇上寫這信時,已經明白了將來恣烈必取他而代之,自己一死,滄璽的教育問題,很可能受到恣烈的影響,他不希望滄璽成為武將,他希望他的兒子是一代明君,而不是隻沉溺於沙場殺伐筷感的暴君!恣烈這樣的人,天下一個已足矣。
“父得蒙上仙召喚,先行一步,滄璽吾兒勿悲,為父但有一線靈魄,必護你一生周全。吾兒吾愛,愛至切切,淚語難書。”泠鳳念到後來,淚已模糊,滄璽還小,卻歪著頭,認真地聽,似懂非懂,道:“娘,爹爹去玩,就滄璽乖乖,是不是?”
恣烈沉聲應道:“是,你的父皇非常疼你,他要你好好念書,將來做個很有用的皇上。”
“爹爹,滄璽乖,要當很有用的皇上!”小滄璽握著拳頭對皇上的信大聲道。
“皇上,有我在,滄璽必然如你所願,成為一代明君!滄璽,永遠隻是你的兒子!”泠鳳在心中默默祝禱。
那密室裏的箱子,泠鳳在恣烈練兵之時,自己進去了,那個箱子是皇上給她的,必不希望別人發現,那是隻屬於他與她的秘密,手執蠟燭,走進密室,順著皇上當初說的地方,走到她當初與皇上交換信件的地方,一眼便看到一個朱紅箱子,上麵掛著如意鎖,那個如意鎖好生眼熟,泠鳳略一沉思,便想起來了,這個如意鎖是當初皇上登基之時,賜予她的,說要讓她如意一生,時過境遷,這個鎖與他的誓言一起被兩人遺忘在箱底,如今再現眼前,不由得悲從中來,她與皇上最初的恩愛到後來他薄情猜忌,再到後來她委身恣烈,最後皇上悔過,最後已經陰陽兩隔,這一生,種種情愛與難堪都嚐過,夫妻兩絕,帝後反目,說愛卻又愛得不夠,說不愛,昨死前卻又極盡纏綿。長長的歎息聲在方鬥小室響起,歎盡了夫妻緣薄。
偌大的箱子裏,卻空空如也,隻有一封信,一個“浮世德人”的白玉私章,當初兩人窗前作畫時,皇上常用的,泠鳳將印放在掌間輕輕地掂著,遙想當年兩小無猜之狀,直提到白玉生溫,才小心地揣進懷中,拿起信來,信上的字雅正清脫,開頭便是:“吾妻:見信如晤!”
心中又是一陣痛楚,掙紮著看下去:“這一箱的寶物,是我與你結婚十年來的回憶,如今思想前事,真是恨之如狂,鳳兒,我錯了,可是你也報複了。你愛上了那個恣烈,你知道我心中如刀般絞著心上肉,偏偏,我卻沒有理由來指責你,因為是我逼得你委身於他,你卻偏偏又是為了我。
“時日無多,每一天我都要加倍過,把未來幾十年的光陰都用進去,隻是你卻已經不在乎了。鳳兒,我愛極了你,真的是愛極了。
“我能為你做什麼來彌補我對你的傷害?先帝曾說過,你其實是和我同一時辰出生,雖然文丞相更改了你的時辰,但是父皇還是知道了,你和我之間,必有一個是真正的紫薇星,而那不是我,於是我想,我算是借花獻佛,把帝位讓給你吧,就當是我的私心,我要讓你每坐在寶座上,就想起我,我要讓你的心中,永遠有一個我的存在。吾妻,吾愛,切切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