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經方運用(一)(2 / 3)

奉天小西邊門外,煙卷公司司賬陳秀山之幼子,年五歲,周身壯熱,四肢拘攣,有抽掣之狀,渴嗜飲水,大便幹燥,知係外感之熱引動其肝經風火上衝腦部,致腦氣筋妄行,失其主宰之常也。投以白虎湯,方中生石膏用一兩,又加薄荷葉一錢,鉤藤鉤二錢,全蜈蚣二條,煎湯一盅,分兩次溫飲下,一劑而抽掣止,拘攣舒,遂去蜈蚣,又服一劑熱亦退淨。

奉天北陵旁那姓幼子,生月餘,周身壯熱抽掣,兩日之間不食乳,不啼哭,奄奄一息,待時而已。來院求治,知與前證仿佛,為其係嬰孩,擬用前方將白虎湯減半,為其抽掣甚劇,薄荷葉、鉤藤鉤、蜈蚣其數仍舊,又加全蠍三個,煎藥一盅,不分次數徐徐溫灌之,曆十二小時,藥灌已而抽掣愈,食乳知啼哭矣。翌日,又為疏散風清熱鎮肝之藥,一劑痊愈。

隔兩日其同族又有三歲幼童,其病狀與陳姓子相似,即治以陳姓子所服藥,一劑而愈。奉天小西關長發源胡同吳姓男孩,生逾百日,周身壯熱,時作抽掣,然不甚劇,投以白虎湯,生石膏用六錢,又加薄荷葉一錢,蜈蚣一條,煎湯分三次灌下,盡劑而愈。此四證皆在暮春上旬,相隔數日之間,亦一時外感之氣化有以使之然也。

治一人,年逾弱冠,稟賦素羸弱。偶於初夏因受感冒,病於旅邸,求他醫治療,將近一旬病猶未愈。後愚診視,其父正為病患煎藥,視其方乃係發表之劑。及為診視,則白虎湯證也。囑其所煎之藥,千萬莫服。其父求為疏方,因思病者稟賦素弱,且又在勞心之餘,若用白虎湯原宜加人參,然其父雖信愚,而其人實小心過度,若加人參,石膏必須多用,或因此不敢徑服,況病者未嚐汗下,且又不渴,想但用白虎湯不加人參亦可奏效。遂為開白虎湯原方,酌用生石膏二兩,其父猶嫌其多。愚曰:此因君平素小心特少用耳,非多也。又因脈有數象,外加生地黃一兩以滋其陰分,囑其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且囑其若服後熱未盡退,其大便不滑瀉者,可即原方仍服一劑。

迨愚旋裏後,其藥隻服一劑,熱退十之八九,雖有餘熱未清,不敢再服。遲旬日大便燥結不下,兩腿微腫,擬再迎愚診視。適有其友人某,稍知醫學,謂其腿腫係為前次重用生石膏二兩所傷。其父信友人之言,遂改延他醫,見其大便燥結,投以降下之劑,方中重用大黃八錢,將藥服下,其人即不能語矣。其父見病勢垂危,急遣人迎愚,未及診視而亡矣。

夫此證之所以便結腿腫者,因其餘熱未清,藥即停止也。乃調養既失之於前,又誤藥之於後,竟至一誤再誤而不及挽救。使其當時不聽其友之盲論,仍迎愚為延醫,或再投以白虎湯,或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將石膏加重用之,其大便即可因服涼潤之藥而通下,大便既通,小便自利,腿之腫者不治自愈矣。

就此案觀之,則知大柴胡湯中用大黃,誠不如用石膏也(重用白虎湯即可代承氣,曾於前節論承氣湯時詳言之)。蓋愚當成童時,醫者多篤信吳又可,用大劑承氣湯以治陽明腑實之證,莫不隨手奏效。及愚業醫時,從前之篤信吳又可者,竟恒多僨事,此相隔不過十餘年耳,況漢季至今千餘年哉。

2.白虎加人參湯

曾治一農家童子,勞力過度,因得溫病。脈象弦而有力,數近六至。譫語不休,所言皆勞力之事。本擬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因時當仲夏,且又童年少陽之體,遂先與以白虎湯。服後脈搏力減,而譫語益甚。幸其大便猶未通下,急改用白虎加人參湯,將方中人參加倍,煎湯三茶杯,分三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蓋脈象弦數,真陰必然虧損,白虎加人參湯能於邪熱熾盛之中滋其真陰,即以退其邪熱。蓋當邪熱正熾時,但用玄參、沙參、生地諸藥不能滋陰,因其不能勝邪熱,陰分即無由滋長也。惟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則滋陰退熱一舉兩得,且能起下焦真陰與上焦亢甚之陽相濟,是以投之有捷效也。

一人,年三十餘。於初夏得溫病,醫者用涼藥清解之,兼用枳實、青皮破氣諸品,連服七八劑,譫語不省人事,循衣摸床,周身顫動。再延他醫以為內風已動,辭不治。

後愚診視,其脈五至,浮分微弱,而重按似有力,舌苔微黃,周身肌膚不熱,知其溫熱之邪,隨破氣之藥下陷已深,不能外出也。遂用生石膏二兩,知母、野台參各一兩,煎湯兩茶杯,分二次溫服。自午至暮,連進二劑,共服藥四次,翌日精神清爽,能進飲食,半日進食五次,猶饑而索食。看護者不敢複與,則周身顫動,複發譫語,疑其病又反複,求再診視。其脈象大致和平,而浮分仍然微弱。恍悟其胸中大氣,因服破氣之藥下陷,雖用參數次,至此猶未盡複,故亟亟求助於水穀之氣。且胃中之氣因大氣下陷無所統攝,或至速於下行,而飲食亦因之速下也。遂用野台參兩許,佐以麥門冬(帶心)三錢、柴胡二錢,煎湯飲下,自此遂愈。

憶五年前,族家姊年七旬有三,忽得癱瘓證。迎愚診視,即至見有醫者在座,用藥一劑,其方係散風補氣理痰之品,甚為穩善,愚亦未另立方。翌日脈變洪長,知其已成傷寒證。先時愚外祖家近族有病者,定於斯日迎愚,其車適至。愚將行,謂醫者曰:此證乃癱瘓基礎預伏於內,今因傷寒而發,乃兩病偕來之證。然癱瘓病緩,傷寒病急。

此證陽明實熱已現於脈,非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不可,君需放膽用之,斷無差謬。

後醫者終畏石膏寒涼,又疑癱瘓證不可輕用涼藥。遲延二日,病勢垂危,複急迎愚,及至則已夜半矣。診其脈洪而且數,力能搏指,喘息甚促,舌強直,幾不能言,幸喜藥房即在本村,急取白虎加人參湯一劑,方中生石膏用三兩。煎湯兩盅,分二次溫服下,病稍愈,又單取生石膏四兩,煮汁一大碗,亦徐徐飲下,至亭午盡劑而愈。後癱瘓證調治不愈,他醫竟歸咎於愚。謂從前用過若幹石膏,所以不能調治。籲!年過七旬而癱瘓者,愈幾人?獨不思愚用石膏之時,乃挽回已盡人之命也。且《金匱》治熱癱癇有風引湯,原石膏與寒水石並用,彼謗愚者,生平未見《金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