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或‘雄獅’——就是這樣的生活,細想起來我希望的不外乎這麼一種生活。隻要有她就行。但是不成。她希望的是另外一種東西。她家裏人都在指望她。她母親是典型的幕後人物,父親見錢眼開,哥哥搞什麼管理,弟弟經常惹是生非,要用錢來收場,妹妹是個正走紅的歌手。根本不容脫身。況且她從三四歲開始便被灌輸了這種價值觀。她一直在這個世界裏當小演員,一直在被限定的形象中生活,同你我截然不同,不理解現實世界為何物。不過她心地純潔,清新高雅,我懂得這點。但就是不行,無法挽回。嗯,知道嗎?上個月我同她睡來著。”
“離婚以後?”
“是的。覺得反常?”
“也沒什麼太反常。”我說。
“到這房間裏來的。為什麼來不知道。事先打來電話,問可不可以來玩,我說當然可以。兩人仍像過去那樣喝酒聊天,並且睡了。好極了。她說她還喜歡我,我說那就言歸於好該有多妙,她一聲沒吭,隻是含笑聽著。我講起平平凡凡的家庭生活,如剛才跟你說過的一樣。她仍然含笑聽著,其實恐怕什麼也沒聽進去,壓根兒就沒聽。無論怎麼說都無動於衷,對牛彈琴。她隻是寂寞得想找個人抱一抱,而又恰好找到我頭上而已。這樣說也許有些過分,但事實就是如此。她同你同我完全是兩回事。所謂寂寞,對她來說不過是需要由別人化解的情緒,隻消有個人給化解就行,就萬事皆休,然後便哪裏也不去了。可我不是這樣。”
唱片轉罷,代之以沉默。他提起唱針,沉吟片刻。
“喂,不叫個女郎來?”五反田問。
“我無所謂,隨你的便。”我說。
“花錢買過女人?”
“沒有。”
“為什麼?”
“想不到。”
五反田聳聳肩,稍微想了一下,“今晚你就陪陪我,”他說,“叫和喜喜來過的那個女孩兒來,說不定能知道她一點什麼。”
“隨你。”我說,“恐怕不至於經費裏開銷吧?”
他邊笑邊往杯裏放冰塊。“你也許不相信,還真的是從經費裏出。就是這麼一種體係。那俱樂部的招牌是宴會服務公司,開的是響當當的綠色收據。即使有人來查也不至於輕易露出馬腳,結構複雜得很。這樣,同女人困覺便可以光明正大地作為接待費報銷。這世道非同小可。”
“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我說。
等待女孩兒的時間裏,我驀地想起喜喜那對形狀絕佳的耳朵,問五反田看過沒有。
“耳朵?”他莫名其妙地望著我,“沒有,沒看過。也許看過,記不得了。耳朵怎麼?”
我說沒什麼。
12點剛過,兩個女孩兒來了。一個就是五反田稱之為“雍容華貴”的那個同喜喜搭過伴兒的女孩兒。“雍容華貴”在她身上的確當之無愧。看上去就像曾在某處不期而遇,盡管當時未打招呼卻又覺得一見如故。就是說,她屬於喚起男性永恒之夢那種類型的女孩兒,不假修飾,清逸脫俗。束腰的雙排扣大衣裏麵是一件綠色開司米毛衣,下麵是一件極為普通的毛料西裙。首飾隻有一對不事雕琢的小耳環。儼然舉止得體的四年級女大學生。
另一個女孩兒一身冷色連衣裙,戴眼鏡。我以為妓女不至於戴什麼眼鏡,居然真有戴的,她雖算不得雍容華貴,但也甚是嫵媚。四肢苗條,被太陽曬得恰到好處。她說上周一直在關島遊泳來著。頭發很短,用發卡歸攏得齊齊整整。戴著一副銀手鐲。動作幹脆利落,肌膚滑潤光潔,如肉食動物那樣繃得緊緊的,顯得健美而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