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阿拉莫阿納附近一家衝浪器材店,買兩塊半新的中檔衝浪板。店員問我和雪的體重,分別給選了兩塊相應的。還問我們是不是兄妹,我懶得費唇舌,便說是的。總還算好,沒被看成父女。

兩點我們又去海邊,躺在沙灘上曬日光浴。其間遊了一陣,睡了一會。但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愣愣地躺著。聽音樂,啪啦啦地翻書,打量男人女人的身影,傾聽椰樹葉的搖擺聲。太陽按既定軌道一點點移動。日落時分,我們返回房間洗淋浴,吃細麵條和色拉。然後去看斯匹爾伯格導演的電影。出了電影院,跨進哈勒克拉尼賓館,在遊泳池旁的酒吧坐下,我仍喝“克羅娜”,她要了果汁飲料。

“噯,我再喝一點可好?”雪指著“克羅娜”問。我說可以。便換過杯子,雪用吸管喝了大約2厘米。“好喝!”她說,“好像和昨天那家酒吧裏的不太一樣。”

我叫過男侍,讓他再送來一杯“克羅娜”,把它整杯推過去:“都喝掉好了。”我說,“每晚都陪我,一周後你就成為全日本最熟悉‘克羅娜’的中學生了。”

遊泳池畔一支大型舞池樂隊正在演奏《弗列涅西》。一位年紀大些的單簧管手中間來了一段獨奏,那段獨奏抑揚有致,不禁使人想起亞泰的手法。舞池裏大約有10對衣著考究的老夫婦翩翩起舞,儼然從水底透射出來的燈光輝映著他們的臉龐,塗上一層虛幻色彩。跳舞的老人們看上去十分陶然自得。他們經過各自不同的漫長歲月,暮年終於來到了這夏威夷。他們優雅地移動腳步,一絲不苟地踩著舞點。男士們伸腰收顎,女士們轉體畫圈,長裙飄飄。我們出神地看著他們的舞姿。不知何故,那舞姿使我們心裏漾起恬適的漣漪。大概是因為老人們的神情無不透露出安然的滿足吧。樂曲換成《月光》時,他們把臉悄然貼近。

“又困了。”雪說。

但這回她可以一個人安穩地邁步走回——進步了。

我回到自己房間,拿起葡萄酒瓶和酒杯踱進客廳,打開電視看克林特演的《把他們高高吊起》。又是克林特,又沒有一絲笑容。我邊看邊喝了3杯葡萄酒,漸漸睡意上來,隻好關掉電視,去浴室刷牙。這一天到此為止了,我想,是有意義的一天嗎?不見得,但還湊合。早上教了雪如何衝浪,然後買了衝浪板。吃罷晚飯,看了《E.T》①,去哈勒克拉尼酒吧喝“克羅娜”,觀賞老人們優雅的舞姿。雪喝醉了領她返回賓館。湊合,不好也不壞,典型的夏威夷式。總之這一天算至此結束。

①《外星人》,斯匹爾伯格導演的美國影片,Extra-Terretriai之略。

然而事情沒這麼簡單。

我隻穿圓領衫和短褲,上床熄燈不到5分鍾,橐橐有人敲門。糟糕,都快12點了!我打開床頭燈,穿上長褲走到門口。這時間裏又敲了兩次。估計是雪,此外不可能想像有什麼人找我。所以我也沒問是誰便拉開門。不料站在那裏的不是雪,一個年輕女郎!

“您好!”女郎說。

“您好!”我條件反射地應道。

一看就像是個東南亞人,泰國、菲律賓或越南。我對微妙的人種差別分辨不清,反正是其中一種。女郎蠻漂亮,小個頭,黑皮膚,大眼睛,一身質地光滑的淺紅色連衣裙。手袋和鞋也是淺紅色。在手腕上手鐲般地纏了一條淺紅色寬幅綢帶。為什麼纏這東西呢?我不得其解。她單手扶門,笑盈盈地看著我。

“我叫迪安。”她用有點上味兒的英語介紹說。

“噢,迪安。”

“可以進去嗎?”她指著我身後問。

“等等,”我慌忙說道,“我想你大概找錯門了,你以為你來到了誰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