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想同女孩兒困覺——這是自然規律,為了保持種族——”
“我不要聽什麼保持種族,別講生理衛生課上的那些陳詞濫調。我是在問性欲,問那東西是怎麼回事。”
“假定你是一隻鳥,”我說,“假定你喜歡在天上飛並感到十分快活,但由於某種原因你隻能偶爾才飛一次。對了,比如因為天氣、風向或季節的關係有時能飛有時不能飛。如果一連好些天都不能飛,氣力就會積蓄下來,而且煩躁不安,覺得自己遭到不應有的貶低,氣惱自己為什麼不能飛。這種感覺你明白?”
“明白。”她說,“經常有那種感覺的。”
“那好,一句話,那就是性欲。”
“這以前你什麼時候在天上飛來著?就是——我爸爸最近給你買那個女人之前?”
“上個月末吧。”
“快活?”
我點點頭。
“總那麼快活?”
“也不一定。”我說,“因為是兩個不健全的生物在一起合作進行的事,所以不一定每次都順利成功。有時失望,也有時快樂得忘乎所以,以致不小心撞到樹幹上。”
雪“唔——”了一聲,陷入思索。多半是在想像空中飛鳥因左顧右盼而不小心撞在村幹上的光景吧。我有點不安:以上解釋果真合適不成?並不好,我豈不是在向一個進入敏[gǎn]年齡的女孩子傳授荒謬至極的東西?但也無所謂,反正長大自然而然要明白的。
“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成功率會有所提高。”我繼續解釋,“因為可以摸到訣竅,可以預測陰晴風雨。但在通常情況下,性欲反而隨之逐漸減退。性欲就是這麼一種東西。”
“可憐!”雪搖頭道。
“的確。”我說。
夏威夷。
我在這島子上到底住多少天了?日期這一概念已經從我頭腦裏完全消失,昨天的次日是今天,今日的次日是明天,日出日沒,月升月落,潮漲潮退。我抽出手冊,用月曆計算一下日期:已來此10天,4月份已近尾聲。我暫定一個月的休假已經過去。是怎樣過去的呢?腦袋的螺絲早已放鬆,徹底放鬆。天天衝浪,天天喝“克羅娜”。這並無不可。但我本來是尋求喜喜行蹤的,那是一切的開始。我按照那條路線,一路隨波逐流而來。當我驀然醒悟時,卻不知不覺到了這等地步。奇妙的人一個接一個出場,事物的流程已完全偏離方向。於是我現在得以在椰子村陰下邊喝熱帶風味的飲料,邊聽卡拉帕納音樂。必須對流程加以矯正。咪咪死了,被勒死了。警察來了。對了,咪咪命案究竟怎麼樣了呢?文學和漁夫澄清她身份了嗎?五反田又如何呢?他看起來極度疲勞,心力交瘁。他是想同我說什麼呢?反正一切都半途而廢,然而又不能就這樣半途而廢。差不多該返回日本了!
但我不能動身。這些天不僅對雪,對我也同樣是得以擺脫緊張的一段久違的時光。這時光雪需要,我也需要。我每天幾乎什麼也不想。隻是曬太陽,遊泳,喝啤酒,隻是聽著“滾石”和布魯斯·斯普林斯廷在島上開車兜風,隻是在月光下的海濱散步,去賓館酒吧喝酒。
我心裏當然清楚不可能長此以往,隻是不忍馬上起身離開。我身心舒展,雪也樂在其中。見她這副樣子,我怎麼也說不出“喂,回去吧”。這也成了自我原諒的口實。
兩個星期過去了。
我和雪一起驅車兜風。這是傍晚的鬧市區,道路很擠。反正沒什麼要緊事,我們便慢慢行駛,也好看看兩邊景致。色情電影院、削價商品專門店、越南人賣越式長裙布料的服裝店、中國食品店、舊書店以及舊唱片店等,一路鱗次櫛比。有家店前,兩個老人搬出桌椅在下圍棋。火奴魯魯一如往日的鬧市風情。到處都可見到目光遊移遲滯的男子無所事事地呆立不動。這街頭很有意思。也有價廉味美的飲食店。不過女孩子單獨行走並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