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3)

開眼,發現自己正依偎在夫君的懷裏。我們乘在一隻木船上,穿著一身黑袍的無頭船夫正在慢搖搖地劃船。本來還想觀察一下四下情況再開腔,可夫君很快道:

「媚娘,你醒了?」

我繼續在他胳膊肘子裏裝屍體。

「崔判官,你看看我這夫人就是愛撒嬌,便是醒了也裝睡……」

不等他說完我已坐直了身子,看看恢複常態但沒有影子的夫君、無頭船夫,還有他旁邊穿著官袍拿一支兔毫的老人:「……難道我真的已經走上了黃泉路?」

「黃泉路?已經過了。我們現在在三途河上,就快到忘川了。」夫君把我的身子扭過去,指著遠處一條蜿蜒崎嶇開滿紅花的路,「那才是黃泉路。本來剛才背著你過來想讓你看看,但今天時間比較緊,就沒逗留。」

要到此時還不接受現實,那我就真是憨頭憨腦到了家。

夫君打從娘胎出來起就和王侯將相脫不開幹係,他的公子病也因此發揮到了一種極致。對重視的人,他興許會溫柔一些,不過,但凡是他提出的要求,孰拒孰死。從方才京師河上漂浮的路人鬼還有這老判官對他說話的腔調來看,很顯然,便是在陰間他也早已開始興風作浪。

聽他和老判官的對話,他們好像改了我的壽命簿,讓我死得名不正言不順。但這裏我完全不熟,和他作對恐怕沒什麼好果子吃。

「看樣子夫人很喜歡黃泉路。晚就晚點罷,船家,麻煩往回——」

「使不得,使不得!」崔判官使力搖了搖手中的毛筆,「王爺啊,不要頂風作案啊。」

「可我夫人喜歡。」

我也跟著擺擺手:「不必不必,我隻是在算計還有多久到鬼門關。」

「原來如此。我看看。」

夫君站起來,舉目一眼望向忘川的盡頭。那鑲著金線的腰帶隨著白衣黑發翩翩飄飄,什麼叫玉樹臨風,什麼叫天人之貌,這便是了。

確實,他從小就美得花枝亂顫。但是人再美,隻有兩柱香時間的婚姻也讓人掛念不起來。我牽腸掛肚的,到底還是結發丈夫。如之前所說,結發也被我克死了,雖然他死了有一些年頭,但料想他是那牆頭上的跑馬怎麼都轉不過彎來,多半還在陰間沒舍得投胎。讓他知道我與眼前這位糾葛不清那就有點太亂了,於是我清了清嗓子,改口稱呼道:

「少卿,聽你和崔大人有計劃把我偷偷送進去,其實,我看我還是走官道穩妥些。」

少卿道:「你走不了官道。要走官道,就跟禦史公子一樣得直接下十八層地獄。」

我聽見自己的心咯噔一跳:「為何?」

他瞥了我一眼:「我以為你會先問禦史公子的事,好歹你們才成親。」

我轉彎很快:「我就是問為何他會下十八層地獄。」

湯少卿盯著我看了半天,對旁邊的崔判官揚了揚下巴。

崔判官翻著一個簿子緩緩道:「他跟你在一起兩個月前才玩死了兩女兩男,是為賣|淫嫖|娼,下油鍋;不顧父母王法跟你私奔,是為不孝不忠,浸血池;幾個時辰前你們在他兄弟家大擺酒席卻浪費了一桌糧食,是為糟蹋五穀,入舂臼;他十一歲那年打獵殺了一隻懷胎的野兔,是為虐殺牲畜,進牛坑……」

「行了。」少卿朝他擺擺手,「給媚娘念念閻羅殿給她定的罪。」

「是,王爺。」

崔判官還沒來得及繼續,我已道:「夫君,你如此體貼,妻夫複何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便是到陰曹地府,我東方媚也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