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丫鬟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
「我以為小姐知道。」
「我也以為……」
連旁邊的鬼大媽都忍不住說道:「這位夜叉姑娘,你是不是才死沒多久?連美人公子的名號都沒聽過?」
我老實地搖頭。鬼大媽一臉鄙視地擺擺手,繼續踮腳看著裏麵的紅衣鬼。
紅衣公子坐在大片竹席上,身前擺了一把長長的古箏,珠花和絲簾半掩著他的身影。他的手指修長而白皙,撥弄琴弦時的指尖相當有力,因而彈出的曲子也散發著激昂與幽怨。他的黑色長發蓋滿了紅色衣袍,鋪在竹席上如同一片被黑瀑布覆了的盛開紅花。
「這個人……是不是姓花?我仿佛見過他。」
丫鬟道:「是啊是啊,他是姓花。」
「可是他長得一點也不嚇人,還很好看。」
「男鬼怎麼可以長得嚇人呢?男鬼又不是女鬼,就是要漂亮才可以啊。」
「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女鬼就要長成我這樣才行麼?」
「小姐,你沒發現陽間傳說中的鬼大部分都是女的麼?」
「嗯。」
「陰間的司職,就是要讓凡人覺得恐懼。女鬼陰氣重更適合嚇人,所以被派去陽間報仇殺人的都是女鬼。如果你長得跟凡人一樣,還有什麼好嚇人的呢?因此,長相越猙獰越恐怖的女鬼在我們看來就越漂亮。但男鬼就不一樣了,除了無常二爺和鬼卒這些特殊例子,一般情況下男鬼是不會離開陰間的。所以,男鬼長得美麗才符合我們的審美。」
「原來如此。看來我是真的很漂亮了。」
看見她們齊刷刷地點頭,我自暴自棄地看向美人。他總算因為撥弄琴弦半側過了臉,我卻忽然轉過腦袋:「等下,花公子是鬼?」
「是呀,不是鬼怎麼可能叫幽都美人。」
「可是有個女鬼告訴我他是仙,他身上也沒有陰氣。」
「他以前是仙,後來犯了事兒被打到了無間地獄。不過在陰間你若認識人,一切都好辦。美人子簫就是這樣,他和豐都大帝關係好,現在不僅出來了,還成了大人物。還有啊,他道行太高了,很多厲鬼都感受不到他的陰氣……」
我打斷她:「等等,你叫他什麼?」
「美人……子簫啊。」丫鬟歪著腦袋,一臉不解。
「他叫花子簫?」
「是,小姐。」
老爹跟我說,花子簫名字好聽,但長得像妖怪,還是個冤死的厲鬼,我肯定會怕……
想到這,花子簫忽然像有所察覺一樣抬起頭看向我這裏,略顯錯愕後朝我再次微微一笑,深黑的睫毛幾乎快把一雙彎彎的眼睛都要蓋住。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對我笑,心已經怦怦亂跳起來。
他完全沒有騷狐狸的妖氣,但也不是凡人的腔調。如此傾城的臉孔卻散發著濃烈的鬼魅氣息,當初我怎麼就會把他當成人看了呢?
我現在就想知道,那番話是老爹在撒謊,還是我理解錯誤?
第四章 美人(二)
一曲將盡,花子簫指尖幾次飛速跳躍,幹脆地收了尾音,眾鬼歡呼鼓掌。他靠坐在竹席旁,把身後一群穿著粉袍的女鬼琴師喚到前方,讓她們接著琴曲演繹下去。她們彈了幾段,又有一群男鬼從簾帳裏走出,吹起了白骨長簫。
曲子從平靜的開端變成了有節奏的合奏,眾鬼們聽得出神,花子簫自己卻倚在窗前,從水果籃子裏拿出一顆紅到發紫的石榴,用手臂長的青鋒短刀將它切成兩半,一邊啃著石榴,一邊笑盈盈地透過珠簾掃向奏樂的妖鬼、聽曲的妖鬼,目光又一次停在了我身上。要說他這個模樣不誘人那絕對是睜著眼說瞎話,但我被他這樣一瞅,莫名渾身舒暢地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