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的少卿和顏姬就覺得有些頭大,一個人在街頭巷尾溜達了幾圈,卻不經意來到側門的郊外。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森林,正前方有一棵枝繁葉茂的蒼天古樹。古樹泛著綠幽幽的光,上麵似乎纏繞著一圈圈黑色的絲綢,風一吹過,那些絲綢便會隨風輕舞。我從來沒有到過這個地方,這棵樹和別的樹也長得不大一樣,一時好奇,徑直往前走去。
可是走到樹下往上看,我忽然意識到那樹枝上纏的不是絲綢,而是一縷縷烏黑的頭發。古樹的後麵是黑漆漆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底,讓人頓然寒毛直豎。我往後退了兩步,打算下次帶著小夜叉們再來探虛實。但是,剛轉過身去,一片黑色的長發便從樹枝上慢慢垂下來,像柳枝一樣搖擺著,擋住了我的視線。
那黑色長發的末端竟是一張倒吊的臉。他沒有身子,似乎就長在這棵樹的枝椏上。大概是因為頭發太長,人臉倒掛起來眼角尖尖,又是說不出的扭曲詭異,我撥開他的頭發就往城門的方向跑去。但很快那些黑發就像鎖鏈一樣追了上來,纏住我的雙手。
「放開我放開我,大家都是鬼,何苦為難同類!」我閉著眼驚叫。
掙紮了良久,纏著我的頭發忽然鬆開,我重心不穩跌倒在地上,蹭了一身泥。回頭看向那鬼,他的眼角卻倒垂著淚珠:
「救救我……姑娘,救救我……」
他的淚水一滴滴落在古樹外露的樹根上,卻被樹根吸收了去。
我站起來,有些恍然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姑娘,我好冤……」他的聲音孱弱無力,外加一臉悲慟,看上去也沒先前那麼可怕,「我出生在西州縣城裏,背井離鄉去京城闖蕩,與京城裏的姑娘陷入情網,遭到了父親的反對。我與那位姑娘情投意合私下成了親,卻在一日醉酒後暴斃,醒來後便成了這棵樹上的青絲鬼……」
「怎麼會這樣?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不知道,這件事必定與家父有關,因為這棵樹是他種在我們家院子裏的樹。我想他大概也去了,所以才會讓這棵鬼樹來糾纏我。我日日夜夜盼著他出現,他卻從來不現身……我娘子還在家裏等我,我卻在這裏一待便是一年。這裏很少有鬼出沒,即便有行人也不願意聽我解釋。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
背井離鄉入京又與京城的姑娘相戀,怎麼聽都和我父母的相識經過有些像,隻不過當時反對親事的人是我娘那邊的人。我不由對這青絲鬼產生了惻隱之心:「你放心,我是幽都新上任的鬼門關提督,這件事我會去請示王爺,讓他替你討回個公道。」
本來這件事找少卿便可辦妥,但這提督司職原本無聊,好不容易遇到一點能讓我處理的公務,還是公私分明點好。
我回到幽都,準備去找我的頂頭上司楚江王,卻在剛進城門的時候遇到傳說中的幽都美人。
「東方姑娘,方才我看見你往城郊的老樹方向去了。」
自從上次從他府上逃跑我便再沒看見他,這回重逢他的反應卻相當平常,就好像月下畫皮那一幕不曾發生過一樣。
看著他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我背上莫名有些涼意,想退不敢退,隻能看著別處道:「啊,是啊。」
這便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地方了。
相較那隻沒身子被頭發包圍的青絲鬼,花子簫的鬼身其實並不可怕,他和尋常畫皮鬼不同,皮和身子都是自己的。可是,再次看到花子簫我心裏那股森森的寒氣還是沒有散去,跟他說話也比以往更加謹慎小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