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
我不由打了個哆嗦,後退兩步就轉身想要逃離這裏。可還沒走出幾步,大門就被一道暗紅色的光封住。我呆了一下,剛想質問,他已將我打橫抱起,朝臥房的方向走去。我推了推他的胳膊,錯愕道:「你做什麼……放我,我要出去!」
他加快腳步,卻沒搭理我。
「發生這種事,你還想我怎樣?我隻是出去散散心,很快就會回來。」
嘴上是這麼說,心中卻已經有些慌亂了。十年期將滿,我又才向閻羅王提了要下無間地獄的申報,倘或不及時取消,我就真得永生永世和這人待在陰曹地府了。眼見我們倆的臥室將近,我從未哪一刻會像此時這般,覺得它像是鬼門關,陰暗漆黑,深不見底。這種畏懼加上被背叛的寒意,頓時吹走所有情濃愛意,清晰了十載糊塗。
我抓著他的衣領,哀求道:「讓我出去。我從來沒做過愧對你的事,你何以逼我至此?看在那麼多年夫妻情麵上,放我一條生路,讓我去投胎。」
那一刻,我明顯感到花子簫的手微微顫唞了一下。但他的臉依然如同一汪湖水,毫無漣漪。他用肩膀撞開門,把我抱進去,扔在床上。我剛掙紮著坐起來,他已化作一縷青煙,離開臥房。然後,他推開窗子,一顆美麗的頭顱出現在窗欄旁,在紅梅花枝下朝我露出憂鬱的微笑:「你若現在走了,我恐怕再活不了。即便你恨我,我也要把你留下來。對不起。」
黃昏時分,他命人送我用膳,我一口沒沾。然後他把飯菜端進來,親自喂我,我把盤碗全砸了。他默不作聲地離開。天黑以後,他回來替我更衣,欲與我歡愛,比平時要殷勤得多。但我完全不買賬,無論他怎麼取悅,都抱著胳膊縮在牆角不回應。他在床頭坐了大約半個時辰,忽然俯□含住我的耳垂,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不顧我的反抗把我擰過來,用膝蓋分開我的雙膝,半強迫地逼我就範。他仿佛並不陶醉其中,除了細微的喘熄聲,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我耳邊低喃著「對不起」與「我愛你」。事後我強忍著淚水,使勁打他,一口口狠狠咬在他的身上,一整夜無眠。
我不曾問過他幾時才能放我自由。因為心裏清楚,那道門從來都沒有鎖過。隻要我願意,隨時可以踏出這個家門,隨時可以離開他。但多年來的信任與夫妻情誼,早已變成一道道無形的枷鎖,把一整顆心完完整整鎖了起來。
終於親眼目睹數個日出日落,我盤算著投胎的日子已至,大清早的便衝出臥房,好似拋了鞍的馬一路狂奔離開回魂街,趕到閻王殿。閻羅爺原本在蘸墨批改生死簿,一見我手一抖,一枚銅板大的墨水落在簿子上:「東方千騎,不,千金,這又是哪陣風……」
「我想投胎!」我從未如此開門見山。
閻羅王愣了一下,回頭無助地看看牛頭,又看看馬麵,吞了口唾沫:「我的大小姐,你跟子簫小倆床頭吵架床腳和,昨天想生死與共,今天又想永不相見,也頗有情調。但投胎可不是小事,你要過了橋再後悔,我就實在沒有辦法了,畢竟六道輪回可不是閻羅殿,可以隨你亂來的。一旦投胎,你倆就很可能永遠錯過了,你先考慮清楚,想好再告訴我。」
他見我整個人陷入呆滯狀,終於歎了一聲站起來:「罷了,我懂你,今天是最後一日,你若不投胎,可得和子簫留在地府過苦日子。來,我帶你出去走走,談談心,見個人,你想仔細了再做決定。」
他帶了兩三個隨從,領我離開閻羅殿,在幽都孤魂淒零的長街上散步:「你和子簫恩愛多年,應該知道他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骨子裏是很重情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