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清點各宮各府送來的賀禮,槿汐道:“獨清河王府沒有送來賀禮。”
很久以來,我並未再聽到這個名字,也不曾刻意想起。如今乍然聽到,已是和我的生辰有關,我不以為意,繼續臨帖寫字,口中道:“六王灑脫不拘,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俗禮。”
槿汐亦笑:“奴婢聽聞王爺行事獨樹一幟,不做則已,一做便一鳴驚人,大出人意料之外。”
我取筆蘸墨,回想前事不覺微笑,道:“是嗎?”於是也不過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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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的筵席開在上林苑的重華殿,此處殿閣輝煌、風景宜人,一邊飲酒歡會一邊賞如畫美景,是何等的賞心樂事。唯一不足的是重華殿離太液池甚遠,無水景可看。
這一日,簡直是我的舞台,周旋於後妃、命婦之間,飛舞如蝶。滿殿人影幢幢,對著我的都隻是一種表情,漫溢的笑臉。我無心去理會這笑臉背後有多少是真心還是詛咒。真心的必能和我一同分享這歡樂,而詛咒的,我的榮光與得意隻會讓她們更難受,這於我,已經是對她們一種極好的報複。
冠冕堂皇的祝語說完,便是琴瑟清逸奏起,舞姬翩然起舞,眾人享受佳肴美酒。歌舞美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笙歌燕舞間,白臂婀娜,身姿妖嬈。七彩絹衣在殿內四處飄動如嬌柔的波轂,繽紛蕩漾。
這是眉莊病愈後第一次出席這樣盛大的宴會,她的身體恢複的甚好,隻是人略微消瘦了一些,容色也更沉靜,如波瀾不驚的一湖靜水,默默坐於席間獨自飲酒。
如今的眉莊,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得意光景。榮寵僥幸,亦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般時事遷移,並無穩固之說。想來她亦明白,所以縱使複起,性子也越發內斂低調,像是不願再引人注目。
隻有我知道,她內心那股憤懣抑鬱的怒火是如何在熊熊燃燒。
酒至半酣,歌舞也覺得發膩。見過眾人,獨不見清河王玄清在座,亦無人知曉他去向。玄淩也隻是付之一笑:“這個六弟又不曉得去哪裏了。”
我亦不願意去留心,他於我,不過是叔嫂之份,縱然惟獨他目睹開解我隱藏的心傷,縱然他有一星半點的不可言說的情意於我,我亦隻能裝作無知無覺,如同對待溫實初一般。
山中人兮芳杜若,我並非是山中幽沽間寂寞開放的杜若,而是帝王瑤池天邊一枝被折在手中的海棠。名花有主,何況人哉!都是不可改變的;亦無力、無需去改變。
隻是宮闈紛飛的傷心和失落處,總會輾轉憶起桐花台一角皎潔的夕顏和夏夜湖中最後一季的荷花,那種盛放得太過熱烈而即將頹敗的甜香,仿佛依舊在鼻尖凝固。
神∞
話音甫落,玄淩爽朗大笑:“朕隻是囑托你想新奇點子為莞貴嬪賀生,不想你辦得這樣好,連朕也大為吃驚。”如是他言,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