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玉姚,兩人依次上前,我隻笑道:“臣妾的妹子年幼,左右不懂規矩,還請太後教誨。”
太後拉著玉姚的手細瞧一回,見她拘謹的模樣,不免憐惜,“可憐見兒的,長得甚好,隻是瞧著身子骨兒不足,得叫淑妃好好調理著。”
莊和德太妃亦笑著湊趣,“可不是,二小姐好文氣秀靜。”玉姚依言謝過,垂首站在一旁。
太後含笑轉首,隻拉著玉嬈的手看,笑向太妃道:“隻看這手就細白如玉,真真好皮肉兒,模樣就更不必說了。”說罷看玉嬈的臉。
玉嬈不驕不怯,依禮伶伶俐俐喚了句“太後”。太後興致勃勃,然而一見玉嬈的臉,刹那麵色一白,隻怔了片刻,轉臉去看太妃。
太妃亦怔了一怔,送到嘴邊的茶盞亦停住了,頗有驚詫之意,旋即笑道:“果真好俊模樣,連咱們太後也看住了呢。”
太後有片刻的失神,凝神細看著玉嬈的臉龐,然而很快笑起來,“當真好模樣兒,很明快活潑,不像嬌生慣養的孩子。”太後微微歎息,“巴山蜀水淒涼地,倒磨練出個美人兒來。”
玉嬈聞言斂容,輕輕道:“多謝太後憐惜。”
太後微微點頭,轉臉向太妃道:“咱們家的孩子到底天真嬌貴些,可知孩子們幼時隻讀書識字也不成,要多多曆練才好。”
太妃手伏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傾,陪笑道:“太後說笑了,豪門千金輕易連大門兒也出不得,何況咱們宮裏的金枝玉葉,哪裏來的曆練呢?”
太後輕輕歎息了一聲,靠在手邊彈花軟枕上,望著案幾上一盆白玉雕琢的百合花微微出神,道:“話雖這樣說,然而她們姐妹到底是不同的。”
我隱隱有些猜到,也不便點破,口中笑道:“太後這話說得很是,妹妹比之臣妾小時可沉穩多了。”
太後含笑向我,又叫孫姑姑賞了盤蜜橘在我麵前,道:“哀家雖不知你小時情景,然而看你如今,可想當初也不會遜色。”說罷停一停,摘下手上一隻溫潤剔透的翡翠鐲子攏在玉嬈腕上,那鐲子水頭極好,通體翠綠,盈盈似一汪碧水,十分通透。
太妃笑盈盈道:“還不快謝太後,這可是她多年的愛物兒了。”
玉嬈忙謝了恩,太後悠悠道:“憑什麼好東西也要看給誰用。這孩子很好,紅酥手遇翡翠鐲,總不算辱沒了這鐲子。”說罷看之不足,又叫孫姑姑取了一對事事如意簪來,向玉姚道:“身子太單薄了,裝束也清淡,隻給你潤色妝奩罷。”
眉莊與我皆不意太後會如此喜愛玉嬈,目光相觸時皆有意外之喜,一顆心稍稍放了下來。眉莊半靠在椅子上,攏著杏子紅的團錦臂帛笑道:“難得太後這樣喜歡這對姐妹花,不如為她們在京中擇個婆家可好?日後也好和淑妃常常見麵。”
太妃有些訝然,道:“還沒婆家麼?”
眉莊道:“淑妃愛妹心切,哪裏舍得把她們嫁在巴蜀呢。”
太後聞言不覺失笑,“好!好!咱們這對天聾地啞的老婆子沒旁的本事,保媒說親卻是最好的。”
太妃連連頷首,笑道:“正是。如今咱們正好放出眼光來挑挑。”
我剝了個蜜橘遞到太後手中,接口道:“如今淑和帝姬已經長成,雖說還要留兩三年,可是總要挑起來了。不如太後先過個癮,拿了玉嬈試試手罷。”
太後一手指著我,掌不住笑道:“什麼淑妃,竟越發猴兒嘴了。明明心疼她妹妹,卻說的哀家不肯上心似的。”說罷一徑對玉嬈說:“得空便來哀家宮裏坐坐說話,平日除了你姐姐宮裏,淑媛、敬妃、貞貴嬪處也可去走走。”她微一躊躇,到底還是囑咐了一句,“皇帝政事繁忙,見麵又是一番行禮規矩的麻煩得緊,無事就不必讓她們到跟前去了。”
第三章 寥落悲前事
如此閑話了告退出來,彼時上林苑中秋光如醉,一路且行且看,倒也十分得趣。
眉莊撫著胸口道:“阿彌陀佛,竟是咱們多心了。我看太後和太妃見了玉嬈片刻說不上話來,心道壞了。誰知兩位卻半分也沒想到傅如吟,還很投緣呢。”
傅如吟原本就很像純元皇後,此刻玉嬈得太後眼緣,多半是讓太後想到了純元皇後的緣故。我看一眼興高采烈的玉嬈似一隻輕靈的蝴蝶翩遷於上林苑中,安慰之餘亦輕輕歎息了一句。
眉莊興致頗高,指著一處的銀桂笑道:“你初進宮時棠梨宮裏的金桂甚好,如今看著這銀桂竟也毫不遜色。”
我湊近嗅了一嗅道:“的確不錯,更勝在香氣清雅,聞之五內俱清。”說著叫浣碧和采月各折了幾枝,預備著回去插瓶,又去看旁的花兒。
正說笑著,卻見前頭一位宮裝女子攜了幾名侍女,想是亦在上林苑裏賞秋。待走得近了,卻見是祺嬪。她自禁足出來後,再不複當年之寵,亦深恨於我。此刻避之不及,隻得踅了上前,屈膝道:“管氏給淑妃娘娘請安。”
她心內不忿,又有些氣性在,不肯自稱一句“嬪妾”,我當下也不計較,隻道:“祺嬪起來。”
玉姚聞得“祺嬪”二字,又聽她自稱“管氏”,身子微微一搖,不覺臉色青白。待得看清她的臉龐,不自覺倒抽一口涼氣,失聲道:“你們兄妹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