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1 / 2)

的眼底,有淩厲的堅毅和倔強,以及身為名妓所有的那種傲慢與妖嬈融合的風姿。

她靜靜佇立在我麵前,身後是疏朗微藍的天空色,她滿頭青絲梳得如黑亮油油的烏雲,兩鬢長發微垂,輕輕如柳枝,隨風輕動,雲髻堆聳,猶若山嵐密霧。都用飛金巧貼帶著翠梅花鈿兒,周圍金累絲簪,自發髻後整齊插入,珠釵上晶瑩流蘇半墮,微微搖晃。耳邊帶著紫瑛石墜子,頸上佩了一條亮晶晶的珠鏈,珠鏈細細的,在陽光下寶光閃爍如水波疊映。她穿著月白繡粉紅月季的短腰繡羅襦,紗綠遍地灑金裙,腳下露一雙紅鴛鸚哥嘴的繡花鞋。這樣明媚俏麗的顏色,式樣卻保守,隻隱隱約約見香肩之上,有一條極豔麗的鮮紅肚兜絲帶,那樣豔紅一條細線蜿蜒其上,愈發顯得露出的一小塊皮膚異常白嫩,讓人幾欲伸手去撫上一撫。而那絲帶隨著鎖骨懶懶蔓延下去,讓人不禁遐想,再下去會是何等風光。我隻望了一眼,不敢再細瞧,臉上騰得一熱,不自覺地紅了起來。她的容顏精心描畫過,長眉入鬢,媚眼如絲,光線的反射下,可以看見她臉頰上細密如五月最新鮮的水蜜桃般的細細絨毛,使她帶了一點點動如脫兔的野性,飽滿欲滴的唇形益發顯得她的妝容精致而豔麗。隻是她神情清冷與天色相仿,與她豔麗的裝束對比成一種難言的殊色。

她見了我,也不過是屈膝一福到底,淡淡道:“淑妃娘娘萬福。”

我頷首讓座,“顧姑娘請坐。”

因關係家中要事,玉隱與玉嬈皆在。玉隱展一展寬廣的蓮葉紋雲袖,輕輕道:“佳儀姑娘素來雅客眾多,要召你入宮一次也是不易,”她命玢兒托上一盤黃金,“這些當是給姑娘的賠禮。”

佳儀看也不看一眼,仿佛未曾將金銀看在眼裏,隻欠身,“多謝隱妃,”玉隱是親王側妃,規矩唯有正妃才可稱“王妃”或在妃號前冠以姓氏,而直呼“側妃”未免不尊,多從側妃閨名中取一字相稱,以表尊重,譬如尤靜嫻便是人人口中的“靜妃”。佳儀這樣稱呼玉隱,亦見其頗通人情世故。

我道:“姑娘如今還在留歡閣麼?”

佳儀淡淡一笑,風姿秀然,“我這般人怎會有良家可去,還不如在留歡閣中樂得自在。”

玉隱道:“姑娘豔名遠播,想要從良自然有大把王孫公子可選。”

她雙眸熠熠,“淑妃娘娘自然不會忘,當日曾有位甄公子與我歡好良久,城中無人不知,最後我還是未能如願從良,可知我不過空有豔名,其實與殘花敗柳無異。”

我心中一沉,“姑娘可怨那位公子了吧?始亂終棄的男子,以姑娘這樣的烈性,自然是要好好出一口氣。”

玉隱按捺不住驚怒之情,與佳儀怒目而視,顫聲道:“所以不害得他家破人亡你便不能罷休是麼?”

她淡淡一笑,“若娘娘被人負心薄幸,該當如何自處?”

我沉默,“與之長決絕,複不相往來,”我憫然一笑,“然而時間之事並非這樣簡單易做。”

她微微頷首,徐徐道:“我自出生便被鴇母買走,自幼愛如珍寶,吃穿用度皆不遜於名門千金,想要什麼便給什麼,也不舍得打一下罵一下,一是為了保養麵容身段,二來是培養傲氣和嬌貴,三來也是增了臉麵,如此,將來才可成為鴇母的搖錢樹,也因為我自幼被教得眼高於頂,然而我看慣風月,自知歡場無真情,早不將男女之情當真,也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裏。那日管路管大人一擲千金見我,還帶了一個人來,便是淑妃你的兄長,與我談了一筆交易。”她停一停,安靜垂落的睫毛似溫順收斂的蝴蝶的翅膀,“起初我肯答應,不過是為了三萬雪花銀的報酬,也覺得甄公子麵貌不惡頗有才學才勉為其難答應。”

玉隱蹙一蹙眉,“既收了銀兩,怎還說是勉為其難,未免矯情。”

佳儀微微一笑,“收了銀子,這段時間便隻和一個男子來往,若他麵惡心膩,豈不無趣?何況還要鬧出小產之事大掃顏麵。”

玉嬈咋舌道:“我一直以為小產之事是真的,沒了孩子又沒嫁入甄府你才恨哥哥。”

“怎會?”她低下臉,頗有些傷感,“除了必要的做戲之外,他連碰都不曾碰過我一下,雖然在我身邊,雖然公子待我很好,雖然明麵上與少夫人離絕,其實他沒有一日不掛念少夫人和孩子。”她麵上閃過一抹粉色紅暈,似一朵合歡花徐徐綻放。“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男子,他讓我心生傾慕,我開始希望如傳言一般,如他對外宣揚的一般,他會娶我做妾室。”

我垂首,“哥哥對嫂嫂的確愛重異常。”我輕輕呢喃,“我有時也揣測過哥哥心裏或許有別人,原來不是。”

佳儀睫毛一顫,“娘娘也曾疑心過麼?我確實也有這樣的疑心,公子有牙疼病,每每牙疼咬了丁香蕾止痛時,或者有時看著窗外夾竹桃時,我常看他沉思不已,那神情不似為了公事。”

回憶從塵埃輕煙中凸顯,很久很久以前了,哥哥入宮探我時牙疼起來,陵容笑語吟吟,“配製百合香的原料有一味丁子香,取丁香的花蕾製成,含在口中可解牙疼,不僅不苦而且餘香滿口,公子不妨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