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方才過去。
婉愔正坐在窗下的玫瑰椅上款款地吃茶,見我進來忙立起身來問了安。我笑道:“妹妹坐吧,這會子雨下得不小呢,怎麼趕過來了。”婉愔看我在素日玄淩坐的寶椅上坐了,方坐下,笑道:“姐姐自然曉得婉兒做什麼下著雨趕過來。”品兒端了兩盅八寶茶來,婉愔笑道:“這君山銀針十分好呢,隻喝了幾口做什麼又換茶。”我端起盅子抿了一口,笑道:“這是特意調的補氣血的茶,是你這妮子口福好呢。”婉愔揭起盅蓋,聞了聞,笑道:“真是甜香撲鼻呢,婉兒認得有玫瑰骨朵、紅棗、桂圓、葡萄幹、枸杞子,還有些卻不太認得。”說著呷了口茶,又笑道:“真難為姐姐在上好的龍井裏調了這些好東西進去,真真稀罕呢。婉兒原是姐姐的體己人,也該喝一盅體己茶。”我笑笑,道:“教你個方子,自己調去,有什麼難的。”婉兒笑道:“姐姐賞的才好喝呢,回去喝就不稀罕了。”
我禁不住笑道:“這丫頭嘴越發會說了,且說聽到什麼了,巴巴冒著雨趕過來。”婉兒拍手笑道:“就知道姐姐猜得著。可是個大樂子呢。”我命一旁伺候著的品兒帶著隨侍的宮女、內監皆到廊子上候著。婉愔方道:“那日皇上到鳳儀宮好好斥責了皇後一番,說她無能,以致後宮中烏煙瘴氣,奴才無法無天。說後宮中若再生出事端來,唯她是問,要她好自為之。”我笑笑,並不搭言。婉愔接著道:“聽墨香說皇後晚上獨自在鳳儀宮的小園子裏坐了半夜便又病倒了。”
我輕輕歎了口氣,道:“原也是個可憐人。”婉愔愣了愣,道:“姐姐心腸太好了,她數次加害,若不是姐姐福澤深厚早被她算計去了。”我輕輕笑了笑,道:“以她的心機城府,若不是運氣差了些,原可以在這宮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處處棋差一招,豈不可歎?”婉愔道:“婉兒卻覺得她並不是敗在運氣上,她敗在心術不正,想將人人皆玩弄於股掌之上。殊不知玩火者必自焚。她抬舉婉兒得寵以製衡安陵容,又挑撥我與安陵容相爭,令我們在皇上麵前爭寵,在她麵前邀功。婉兒本以為她隻是利用我們彼此相爭防止後宮專寵危及她的地位,卻不想她竟讓婉兒接近姐姐意圖陷害。自那時起,婉兒便再不願與她為伍。一則婉兒隻求自保絕不願為非作歹,二來,婉兒那時便知道皇後如此急進唯有自討苦吃罷了。如此看來,婉兒猜得不錯。”
我笑道:“就數你最伶俐,小心皇後看出你腦後有反骨,要了你的小命。”婉愔正色道:“婉兒隻是不想給她陪葬罷了。”頓了頓又笑道:“再說有姐姐在,婉兒什麼也不怕。”
又坐了坐,雨下得越發大了。婉愔笑道:“這雨可沒有停的意思,婉兒回宮睡覺去了,這天兒可是睡覺的好日子呢。”說著起身告辭去了。
我便又去看綰綰寫字,殿中光線昏暗,綰綰卻寫得興起,索性連描紅帖子也不要了,滿紙塗鴉。我恐她傷了眼睛,許了講故事給她聽,綰綰這才丟了筆隨佩兒去洗手了。
下著雨天竟似比平日長些,給綰綰講了好幾個故事,不覺困倦起來。正要打盹玄淩卻來了。綰綰見了父皇頓時來了精神,問了安便猴在玄淩膝上撒嬌。
我見玄淩便袍下擺竟沾了水漬,笑道:“皇上這是打哪來?怎地坐轎輦還濕了袍子?”玄淩低頭看看,道:“下了朝去看了容兒便過來了,這會子雨太急,方才又沒留神踩在了水坑裏。”我忙親自取了玄淩的便鞋來服侍他換了。玄淩道:“棠梨宮的院子竟能存得住水,內務府也不知整日忙些什麼。這趙安當管的不操心,不當管的倒跑得快。既然三天兩頭病歪歪的時常告假,不如索性攆回家去養病吧。”我不便說什麼,便笑道:“倒是聽說趙總管染了頑疾呢,如此也是皇上的恩典了。”玄淩歎道:“宮裏這幾年頻生事端,也是皇後太無能了。”我怔了怔,便岔過話頭,笑道:“容兒今天怎樣?”玄淩蹙眉道:“這幾日什麼也不肯吃,隻是呆呆的躺著,若是哭鬧還好些。”我歎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本身就傷了元氣,哪能禁得住這樣糟蹋身子。”玄淩歎道:“當年你小產,容兒還來勸你,到她自己竟更不明白了。”我心頭冷笑,道:“容兒並沒有……”說著忙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