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中滿是令人窒息的哀痛。
眉莊望著前麵皇後的背影,笑了笑,輕輕低聲道:“那件東西其實早就焚毀了,皇後娘娘放心罷。”眉莊的聲音湮沒在一片誦經聲中,皇後的身子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
眉莊呈上玉匣依舊低了頭跪著,許久玄淩歎了口氣,道:“眉莊,你可是自願隨殉?”眉莊心頭一酸,強忍了抬頭看著玄淩,端肅道:“臣妾自願隨殉太後,望皇上恩準。”玄淩默然,停了片刻方道:“你可有什麼要求?”眉莊輕輕搖了搖頭,想了想卻又道:“請皇上派人將儲元宮中臣妾的舊物擇幾件出來交給臣妾家人留個念想罷。”說罷深深伏在地上。
良久玄淩方道:“賜惠淑媛加封惠妃殉太後。”眉莊謝了恩起身退出去,皇後坐在玄淩身側麵無表情地狠狠逼視著眉莊,眉莊隻作不知。回身的那一瞬卻看到玄淩眼中閃過幾分不舍和憐惜。眉莊心中一動,對著那雙眼睛輕輕地笑了笑退了下去。許多年沒有看到玄淩這樣憐惜的眼神了。這麼些年的隔閡與冷漠,那些總是令人難以釋懷的往事盡都融在那淺淺的一笑中。眉莊暗暗歎口氣,他終究是她的夫君啊。
殿外的天空晴朗明淨,已是正午時分,灼熱的陽光烤得麵上火辣辣的。眉莊扶了采月的手慢慢地走著,儲元宮竟是那麼遠,好似永遠也走不到。采月忍不住低了頭偷偷地流淚,眉莊想說什麼終是忍住了。身後不遠處跟著幾名內監,是皇後派來送行的麼?眉莊輕輕笑了笑。
儲元宮裏滿宮的奴才皆得了信兒,俱在宮門口跪著迎候。眉莊尚未走近,便聽到一片低低的啜泣聲。眉莊歎道:“大太陽下麵跪著也不怕中暑,都該幹什麼去幹什麼吧。本宮想歇歇。”眾人含淚應了,目送眉莊纖瘦的背影一步步走進深遠的大殿中。
眉莊隻覺得累,便扶了采月進寢殿去了。一回身卻看到那幾名內監卻也如影隨形跟了進來。眉莊微微蹙了眉,皇後定是怕我留下什麼證據於她不利,恐怕一直跟在身邊的采月也是要被滅口的。
眉莊躺在榻上歇了歇,吩咐傳膳。
為首的內監見眉莊並不理會他們,便向眉莊行了禮,自去殿內將所有的筆墨紙硯盡數收去了,站在殿外候著。
眉莊見他們去殿外站著,便點點手叫了采月過來附耳交代了幾句,采月抬起頭眼中滿是淚光,鄭重點了點頭。
用過膳,眉莊吩咐想要安安靜靜地沐浴,不用人進去服侍,眾人隻得依了。內室已備好了水,水中灑滿花瓣,陣陣花香隨著水汽飄散出來。眉莊探手抖開采月放在繡墩上的衣裳,果然夾著一件細白綢子的中衣。眉莊微微一笑,將中衣攤開,略一思忖咬破指尖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寫了起來。滿心千言萬語,盡量揀了緊要的寫來,也不知不覺寫滿了中衣。寫罷,眉莊又細細看了兩遍,方喃喃自語道:“嬛兒,皇後的性命便是交在你的手中了。”
眉莊將這中衣拿塊綢子裹了塞在繡墩上的衣裳裏,方才沐浴去了。水很暖,眉莊輕輕撈起花瓣在身上揉搓著,馥鬱的芬芳仿佛要滲進肌膚裏去。許久眉莊喚道:“采月,采月。”白苓進來道:“采月不曉得去了哪裏,娘娘有什麼吩咐?”眉莊輕輕笑道:“你來服侍也是一樣的,水有些冷了。讓他們抬些熱水進來。”白苓答應著去了。
兩個內監抬著一大桶熱水進來了,其中一個小內監趁那個內監回過身去,飛快地將繡墩上衣裳下麵藏著的絲綢小包袱塞在懷中,回頭看了看低垂著的輕紗帷幔。帷幔後的水聲中隱約夾著女子柔婉地哼唱聲,似乎是濟州民歌。小內監的眼中閃過一片淚光,決然回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