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殿中熱鬧依舊,眾人的興致更高了。我又飲了幾杯酒,玄淩在桌下握了我的手,笑道:“這會子臉色好多了,方才進來的時候,臉上一點顏色也沒有。可是凍壞了?”我心下酸楚,卻嫣然一笑,道:“方才皇上正跟幾位王爺談酒論詩,嬛嬛都沒敢攪擾皇上,卻不想皇上一心幾用呢。”玄淩低聲笑道:“嬛嬛走近了,朕便感覺得到。偷空看幾眼的工夫自然是有的。”
我低頭淺笑,道:“皇上可是看嬛嬛容色慘淡,坐在這一片如花似玉的女子中實在黯然失色了。”玄淩越發湊過來,輕笑道:“你凍得麵色雪白,朕倒是多喝了幾杯紅光滿麵的。你可還記得一樹梨花壓海棠?今兒可該換換了……”
我隻覺麵上滾熱起來,待要說話卻覺得幾道目光正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我心中一跳,禁不住去看玄清,清卻是正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並不曾看向這邊。我又看看諸宮嬪,果然有好幾個素日便肯爭風吃醋的,正齊齊向這邊看來。的確,這樣眾目睽睽之下,玄淩湊過來與我這般耳鬢廝磨低聲細語,實在不甚妥當。我柔聲道:“皇上沒聞到這殿中一片酸風醋雨麼?這些人看著呢。”玄淩笑道:“理她們呢。”說著略坐直了身子卻依舊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看看玄清,他隻是飲酒談笑。我輕輕一笑,你我即便相距咫尺,這咫尺亦是天涯。
三月末裕陵太後園寢建成,為了太後梓宮奉安地宮之事又忙亂了月餘。我再三求了玄淩不要將眉莊的棺槨隨葬入太後陵寢,玄淩便吩咐另起了一座園寢,將眉莊以貴妃禮下葬,諡曰:惠儀貴妃。淳嬪已於去年追贈為淳順妃,遂以妃禮改葬。我免不了又哭了幾場,幸而念在眉莊有淳兒相伴,不至在地下孤苦無依,方才漸漸好了些。
這一年的夏天來得格外的早,五月中旬便已是暑熱難當。好不容易熬到了月末,玄淩在宮中設宴為予涵、嵐若慶賀生辰。這是第一次為太子和小帝姬設宴,宮中著實熱鬧了幾日。我本就禁不得熱,又為了予涵嵐若的生辰忙得不可開交,越發覺得難熬了,便催著玄淩安排了去太平行宮避暑。玄淩便攜了宮中有寵的妃嬪和各位皇子帝姬、文武百官一行浩浩蕩蕩地移駕太平行宮。婉愔也抱了予湛同去,隻留了有孕的嫻嬪,柔嬪和恬婕妤在宮中安胎。
玄淩本想指了風光霽月殿給我居住,卻又嫌離水綠南薰殿太遠,便問我的意思。我不願太過招搖,又恐怕齊貴妃麵上無光,便仍在宜芙館住了,其實也是最愛那一池荷花的緣故。
住在太平行宮少了許多宮中的繁複禮節,瑣事亦減了不少。日子過得悠閑自在。我除了照料綰綰、予涵、嵐若,更多地時候則是在水綠南薰殿伴駕。
這日午後,天氣悶熱難當。用過午膳我便困倦起來。靠在椅上昏昏睡去。醒來時卻發現玄淩抱了我在竹床上睡著。風輪呼呼地轉著,帶來絲絲涼意。風輪前景泰藍圓缽裏擺著的冰塊絲絲消融,偶爾發出叮咚一聲脆響。我倚在玄淩懷中,緊貼著玄淩的身子,黏膩的汗水浸濕了紗衣。我挪了挪身子,輕喚:“四郎?”玄淩懶懶地“嗯”了一聲。我翻個身麵對著他,玄淩睜了眼看著我,道:“方才困得坐在椅子裏睡,這會子躺下又不困了。”我輕聲道:“嬛嬛想起一件事便睡不著了。前兩日哥哥上表請辭大將軍一職,交還虎符。四郎為何不準?”玄淩看著我,道:“兵權放在甄衍手中,朕放心。”我合了眼,道:“可是嬛嬛不放心,總是忘不了昔日慕容之禍。雖然哥哥素來謹慎,可是甄家如今榮寵太盛。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前幾日四郎賜了婚,將玉嬈許配給平陽王玄汾。又封了哥哥為副相。這恩遇實在令嬛嬛惶恐。請皇上收回兵符吧。”玄淩輕笑一聲,將我擁入懷中,在我耳邊低語:“此事過兩日再議,哪有妃子躺在皇上懷中議政的?不如現在……”說著細密的吻便落了下來。陽光透過細竹簾子撒下一地斑駁,簾外蟬鳴聲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