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亦初動了動手腕,發出繩子摩攃的細碎聲音,把林一柏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就目前的情形看來,林一柏是安全的,最起碼,他對喬亦初是真正的卸下心防的。或許可以一試。
喬亦初衝林一柏露出一個十分具有親和力的微笑,“一柏,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他扭動肩膀示意,“能不能幫我把繩子解開?”
“不行。”
出於喬亦初意料的是,林一柏十分幹脆的拒絕了。
喬亦初一陣愣神,搞不懂林一柏的心裏活動。他皺眉,“為什麼不行?”
林一柏屏息沉默了幾秒真,接著扭過頭,“解開了你就跑了。”不過他很快就安慰,“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你能不能不要生氣?笑、笑一個,笑一個嘛。”林一柏的心智還停留下七八歲的階段,想逗喬亦初笑,用的卻是大人拿來哄小孩子的那一套。
見喬亦初麵無表情,林一柏有一瞬間的慌張,隨意鎮定下來,扯了扯嘴皮子,“你、你看我,看我,笑~笑~笑~”一邊說,他嘴角的弧度一邊僵硬的緩緩擴大,最後扯出一個哭笑不得的尷尬表情,示意喬亦初學著自己,“你看,像我這樣,笑~笑~笑~”
喬亦初冷眼看著他。
林一柏在短暫的安靜之後,毫無預兆的抽泣並且狂暴起來,“你為什麼不笑!笑一個給老子看看!啊?笑!你會不會?會不會笑?!”他衝動的衝上前來,扯住喬亦初嘴角的兩邊,用力往外拉,臉色猙獰,“給老子笑!”
喬亦初一邊冷冷的看著他,一邊艱難的發出模糊的句子,“一柏,我不是你,你也不是你爸爸。”
林一柏愣了一下,如夢初醒,慌張的鬆開手。
喬亦初心裏不由得生出一絲憐憫。林一柏個人存在的氣場太強,他是和餘哲完全不同的個體,喬亦初沒辦法把他和餘哲混為一談。很顯然,林一柏度過了一個充斥著家暴、欺淩和孤獨的童年,喝醉酒的父親因為幼小兒子對他本能的害怕而造成的驚恐表情,像一頭狂躁的暴龍一般,強迫著自己兒子這樣來做出笑臉,否則便拳打腳踢,棍棒伺候。終於,少年林一柏學會了做出剛剛那樣皮肉分離,不帶任何感□彩的“微笑”。
然而更顯而易見的一點是,因為童年陰影,林一柏害怕一切家長式的人物。
剛剛喬亦初不過是語氣微微冷了下來,林一柏便馬上受不住,露出小孩子做錯事等待大人懲罰的忐忑不安的神情,胡亂躲閃的眼神和支支吾吾的語言,絞著一角的雙手,都暴露了他內心的惶惑和驚恐。
喬亦初安靜了幾秒,再說話時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他。
“林一柏,給老子死過來!”
林一柏原本就瑟瑟縮縮的肩膀在聽到了這句話後,很明顯的抖了一抖,而後迷茫的抬起頭,小孩般無辜純淨的眼睛裏收縮著驚恐的光。
“你這個髒小孩,又在外麵玩泥巴弄髒衣服!看老子打不死你!”
要學林一柏父親說話並不難,剛剛林一柏已經示範過了。一個酗酒、家暴、猥瑣、毫無出息的市井小人,一個因為抽煙喝酒而麵容肮髒,聲音粗糲沙啞的卑微男人,一個滿嘴髒話,嘴比茅坑還臭的無恥之徒……喬亦初伸腿在水泥地上狠狠跺了一腳,“給老子死過來!”
林一柏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