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得無以複加。
“今夜剛剛趕回來,皇上下了旨,明日會在德慶宮設宴為太傅大人接風。”
抓著鳥籠的手緊了緊,我恍恍惚惚的“哦”了聲,耳中全是關於太傅回來了的消息。
綠蘿和豆芽相視一笑,眼中滿是戲謔。
“太後,這下子您那病看來是不藥而愈了。”綠蘿調侃道。
我仍沉浸在豆芽帶來這消息的震撼中,迷糊的抬起頭看著她,喃喃問道:“什麼病?哀家沒生病吧。”
豆芽大大咧咧的湊近我,嬉笑道:“那還用說,自然是……”
側首看一眼同樣滿臉戲謔笑容的綠蘿,兩人異口同聲:“相思病。”
饒是我平常裏跟扒了皮的樹幹一樣臉皮厚,此刻依舊忍不住微紅了臉。
他們口中的太傅,正是我大龍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傅,自墨然十三歲登基就一直輔佐左右的沈離廷沈太傅。
沈太傅字景卿,他並非士族貴族,是布衣出身。然,短短三年間,他由一名小小的翰林院仕一路榮升至當朝內閣大學士,且讓下麵那幫子冥頑不寧的朝臣心悅臣服,甘願拜倒,由此可見他的過人之處。先皇駕崩前,特命景卿為當朝太傅,輔佐年幼的太子處理朝政,讓他在朝中勢力與當今宰相寧相相抗衡,這幾年間,朝中勢力更是微妙的分成了沈太傅與寧相兩派……
沈離廷不止文采名動天下,姿容更是出眾,每日都能聽到那些個深閨女子相互傳唱著:
有美一人,傷如之何。
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哀家也是那眾多思慕者之一。
我對他的心思,連我的貼身宮婢們都一清二楚了,奈何那人始終視我作太後,多少次讓我在午夜夢回裏暗自神傷。
想當初,沈離廷離開帝都龍城時我是夜夜不得安枕,就盼著他能早日歸來,可此刻他當真回來了,我反倒……
越想越覺得不安,我嘴角的笑容慢慢變得僵硬。
懷中的鸚鵡不安分的跳來跳去,我幽幽歎息一聲癱坐在床榻邊沿,綠蘿忍不住問:“太後,半年前太傅大人去幽州時您悶悶不樂了整整兩個月,如今他回來了,您怎麼也不見得開心呀?”
“太後您不是天天都念著太傅大人幾時能回來,現在怎麼又不高興了?”豆芽亦是滿臉不解。
我悶聲搖頭道:“沒什麼。”
兩人麵麵相覷,一陣無言。
沒心情與他們調侃,我揚手示意他們退下:“你們先下去,哀家乏了。”
“是。”
兩人雖心存疑惑,倒也知道分寸沒有多問。衝我福了福身,兩人轉身吹滅了好幾盞蠟燭,最後隻剩下兩盞還亮著,這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兩人一走,這內閣裏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我抱著那隻鳥籠,看著那隻羽毛五顏六色的鸚鵡不安的在籠子裏蹦躂著,心中一陣忐忑。
我十五歲時遇見景卿時他還是五品翰林院侍讀,七年過去,他早已是權傾朝野的當朝太傅,我則成了當今皇太後……我從來不將身份的隔閡放在心上,隻是那人卻不懂,始終疏離而淡漠的喚我一聲:“太後。”
我不止一次心心念念的想,若他能喚我一聲流離,那該多好啊……
明日就又能看見他了,我卻是憂喜參半。
沒有人知道,此刻我心中是何等忐忑。
我想見他,卻又怕見到他!
--------------------------------------------------------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大半夜,直到拂曉時分我才眯著眼睛休憩了一會兒。
綠蘿和豆芽一大早就將我從床上挖了出來,不容分說將我按在梳妝台前,召喚了一大批宮婢忙進忙出的為我梳妝打扮。昨夜失眠導致我現在困得緊,也就由著他們在我的頭發上、臉上動來動去,全然不管自己成了什麼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綠蘿終於舒了口氣:“好了!”
我如夢初醒的睜開眼睛,看也不看銅鏡中的自己一眼,就拂了拂袖站起身來,偏頭看向綠蘿:“宴會是什麼時候開始?”
“回太後,大概巳時開始。”
我略一思忖,如今已是辰時,也就是說現在趕去德慶宮,也就正好合適。
“走吧。”
撣了撣衣袖,我雙手攏於寬大的廣袖中,款款邁步從大殿出去。
見狀,豆芽和綠蘿飛快的對視一眼,兩人快步跟上我。
這皇宮裏的一草一木我已經看了整整七年,即使不用睜著眼睛,我也能就這麼一路摸索到德慶宮去。心中想著事情,我一路走得頗有些心不在焉,連綠蘿和豆芽的話都未聽清楚,含含糊糊的隨意應了兩聲。
德慶宮位於皇宮的北麵,距離我的長樂宮並不算遠,很快就到了德慶宮的廷苑外麵。遠遠的就聽見裏麵傳來的歡聲笑語,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站在外麵舉棋不定。
正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進去,迎麵有人款款而來,嫋嫋娜娜的身姿讓周遭的繁花一瞬間黯淡了所有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