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霧萬萬沒想到上次上課時被代小禾逼得無奈才隨意塗鴉的紙條她居然還留著。
聽著那一個個標簽，眼前浮現出來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身影。她隻覺得聽起來格外羞恥，拿出剛烤好的第一根肉串塞到了代小禾嘴裏，“小禾你是不是今天嚇傻了，什麼談戀愛，和你談嗎？來吃串補補！”
代小禾一向是個吃貨，果然被肉串吸引了注意力。雖然程霧烤的不算特別好，可是她很好伺候，邊吃邊繼續嘟囔明明是你自己說的。
“你還說，”程霧嗔她一眼，又塞給她一串蘑菇，“我看吃的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隻是程霧不知道她剛才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和這半天給人那種從容淡定的感覺相差許多，明顯看上去有些異常。
最後還是安墨一行人看不下去了，才淡笑著開始岔開話題。
王文凱直到現在臉色也沒緩和，盤膝坐在地上抱著他的筆記本，語氣生硬地問道，“你很懂遊戲？”
程霧知道他可能還在賽車時那恐懼裏沒走出來，也有些愧疚。剛才玩的太嗨忘了車上還有孩子，於是尷尬的扯了扯唇，對著王文凱的電腦屏幕努了努嘴。
“呐，你正在編的那個，我就挺喜歡，重操作，考水平，這兩年弱智遊戲太多了，搞的好像拿個鼠標點點點就是玩遊戲一樣。”
這對話看起來普普通通，卻讓王文凱豁然抬頭。
她居然懂，她怎麼可能懂？明明這些還隻是代碼，程式。
程霧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瞄了一眼，好像還沒人發現異常，於是打著哈哈指了指燒烤架上已經烤好了一批的串，“同誌們，開吃了！快來嚐嚐姐姐的手藝。”
烤的金黃抹勻醬料的烤串散發著誘人的問道，其他幾個正在擺弄的都放下了手中翻烤的串，往程霧邊上圍去。
程霧看著這群聰明好學但是動手能力忒差的少爺小姐，最終還是以自己也是半瓶子醋的水平做起了廚娘，所有的烤串工作都被她承包了。
一個下午緊繃的氣氛在這時終於緩和下來，歡聲笑語慢慢響起，小河邊盡是少男少女陽光活潑的吵鬧聲。
安墨一行人憋了半天的關於她那些奇思妙想的觀點的問題也一一得到了解答。
直到最後，幾個人才有機會對視一眼，齊齊地，鄭重地，對程霧說了聲謝謝。
他們都很清楚，今天的事若不是程霧出麵解決，輕則幾個人被人拿捏，重則連累父輩。而且，即使程霧有自己的目的，她為了他們拿出來的一千萬也是真真切切的。
一聲謝已是太輕。
程霧也知道他們的心思，沒再矯情拒絕，隻是擺了擺手，“得了，不用謝，以後輪流承包姐姐的午飯就好。”
“行，霧姐，你三年的午飯都被我承包了！”陳晨唯恐被人搶了似的率先表態。
幾個人見狀開始一同唾棄他擠兌他，已經沒了來時那股子端著的矜持和疏離的態度。
不知不覺間，程霧竟真的像個大姐姐一樣走進了這群不願接納外人的孩子中間。
*
回到宿舍之時九點四十，正好快到宿舍鎖門時間。
代小禾無數次因為沒能和程霧分在一個宿舍捶胸頓足，她在三樓，程霧在四樓。這會兒分開之時怨念深得很，程霧哄了許久才打消了她要去串門的想法。
宿舍熄燈時間是十點，程霧到的時候，整個四樓都是燈火通明的，隻除了她的宿舍。
回想今天中午看到的那兩個麵色不善的室友，很容易就能明白怎麼回事。
抬手敲門，她勾唇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裏沒有溫度。
不出所料，敲了好幾次裏麵沒有任何反應。
她又不緊不慢地敲了幾次，隱約聽到裏麵有床吱呀的聲音，許是有人翻身。
宿舍是六人間，難道沒見到的那三個跟那兩個都是一個德行嗎？程霧心不在焉地想著，又使勁敲了兩下。決定五秒之後踹門。麵子什麼的，不要就都不要了。
然而，正當她盤算好要用多大力氣之時。門突然開了。裏麵伸出來一個毛毛躁躁的腦袋，邊開門便罵罵咧咧，“靠，人都死光了嗎？連門都不會開，還要老娘親自動手。”
這女孩長發散在臉前頭，看不清模樣，身上有些酒氣，透著走廊的燈光可見身材極好。
她扒拉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露出一隻依稀可見化了妝的眼睛。拍了拍程霧肩膀，“你就是那個新來的轉學生吧，歡迎啊，我叫——”
話沒說完整個人就靠在了程霧肩頭。
程霧趕忙伸出手攬住她，順便摸到了開關。
本以為她是醉過去了，這會兒一看，呼吸很沉，這孩子居然說著話就睡著了。
程霧有些哭笑不得地找到了床位，將她扶上去又蓋好被子。
就這麼一連串動作，中間床位上鋪的女孩突然不耐煩地捶了捶床，“新來的那位同學。你是沒住過校所以不懂規矩嗎？公共場合知不知道保持安靜，別人都睡著了又被你吵醒！”
程霧眼神驟冷，掃了一眼“睡著的同學”還亮著的手機屏幕，輕聲道，“睡覺就別一直把手機亮著放在床頭了，輻射過多易腦殘。”
說完開始自顧自地鋪床，收拾東西，聲音也沒有刻意降低。
許久之後，那邊才咬牙切齒一聲警告，“你給我等著。”
程霧並沒有再理她，而是安安靜靜躺在床上，準備睡覺。她來一高是學習的，不是惹事的，這些人不動她底線她都無所謂。
*
第二天早上，程霧早早便出了宿舍。
上次沒怎麼解釋就迅速離開。如今她回來上課，總要先給班主任打聲招呼才好。所以提前來了辦公室等著。
她前腳剛到門口班主任就也來了。
來人和初見時一樣，黑色邊框近視鏡，頭發有些亂，鞋帶散著。穿的依然是吸熱功能強勁的黑t恤和黑褲子，有些髒的白色運動鞋。
看到程霧，他先是一愣，隨即又對程霧鞠了個躬，“程霧同學好。”問完好才有些詫異地開口，“家裏事情都處理完了？”
程霧不得已也鞠了個幅度很小的躬，笑道全處理好了，今天來上課，先給老師打個招呼。
馮誌高對此很滿意，先是詢問了一下她有沒有不習慣之類的，又大力誇了她懂事有禮貌，看了下差不多該上課了，抱著一摞厚厚的作業本帶著她去了教室。
程霧嘴角抽搐地跟在她身後，不知道有這麼個老師是該哭還是該笑。
不過，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走到教室門口，正快步往前走的馮誌高猛地頓住，對著教室裏麵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大聲道，“同學們好！下麵請歡迎新——”
原本心不在焉的程霧沒有注意到他突然停下，一不小心撞上了躬身抱著作業本的他。
“嘩啦嘩啦”，一厚摞作業本全灑在了地上，而馮誌高也因為身子不穩往前趴去，手臂下意識地像八爪魚一樣掙紮了幾秒，最終還是華麗麗趴在了地上。掙紮著說完了沒說完的兩個字，“同學”
“哈哈哈哈！”
“老師又犯蠢了！”
“這個月第幾次了？”
一陣笑聲裏，程霧抽著嘴角把他扶了起來，本來帶著小愧疚的心理在知道了這貨是慣犯之後瞬間就心安理得了。
本來挺鄭重的迎新儀式因為這突然的變故成了笑話。
程霧也免了讓人厭倦的自我介紹，在馮誌高的指引下坐到了唯一的空位旁——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
不過讓她驚訝的是同桌居然是昨晚給她開門的那個室友。
程霧過去的時候那女孩子正在塗指甲油，塗的是超級非主流的藍色。她貌似已經忘了昨晚的事情，看到程霧過來時對著程霧大大方方一笑，跟個大姐大似的拍拍她旁邊的凳子。
“喲嗬，新來的轉學生，咱們倒是有緣啊！不僅是室友還做了同桌，來，以後跟姐混。”
“噗，”她這副派頭倒是讓程霧一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笑。
“靠！你笑屁，在一高誰要是欺負你，報姐名字很管用的。”女孩怒目一瞪，塗的嫣紅的嘴唇嘟起，指了指中間第三排正偷偷往這邊瞄的女生，“看見沒，那倆人兒，咱宿舍的！想找你麻煩哩，你不怕？”
程霧輕笑，“我應該怕嗎？”
“你……”女孩覺得自己像是遇見了個榆木疙瘩，說什麼都沒用。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一樣，得意一笑，“也對，反正我又沒答應她們幫忙收拾你！你不用怕。”
程霧掃了那倆女生一眼，眸中閃過冷光，隨即消失不見，拿起課本看了起來。
“嗨你這人怎麼這麼不上道呢？”那女孩看見程霧不再說話，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書按下去，“現在一高想找你麻煩的多了去了，你真不怕？”
程霧索性把書放下，看著她，“我怕他們就不找我麻煩了嗎？”
“咦，好像也對，你怕的話他們更囂張。”那女孩塗指甲油的動作停了下來，想了半天，才使勁往她背上一拍，“你這小妹！姐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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