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梭唯唯諾諾,找不到話來回,若說剛才吃得頭臉上出汗,五姨娘必要說沒了規矩,若說在床上滾得衣服皺了要換一件,那更是自找打上門來。
“姨娘!”正當玉梭一頭冷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救星來了。
祈男換上家常竹布折紙隱花白長衫,白挑線裙子,清清爽爽地走出淨房來,頭發自行挽過了,簡單一根竹簪子綰起如油青絲,愈發襯得小臉桃靨流丹,柳眉橫翠,兩汪盈盈秋水,顧盼生波,不開口也有話說。
五姨娘眯起眼睛,上下直將自己小女兒打量了一番。嗯,長得比她姐姐還好,再過幾年,不愁不出落成華容雅麗,現在美人胚子已是成形了。
祈男知道,此時必得低眉順臉,五姨娘發起火來不是玩的,自己受氣也就罷了,沒得帶累玉梭。再者,自己剛剛吃飽,心情很好,也樂得哄哄對方。
“姨娘別氣,才在外頭拔藜蒿拔得手上身上都有些髒了,怕玷汙了屋裏東西,若有人來,看見了也是個瑣碎話頭,何不能免就免了?因此我才去淨房裏整理了一下。”
五姨娘摒了半天的氣,這時慢慢平複下來。她知道,細論起來,其實自己這個小女兒很會說話,句句字字在理在情,打在點子上,她說不過這丫頭。
“算你說得有理。”五姨娘眼珠子一轉,方才想起正事來:“對了那湖邊藜蒿還有多少?都在什麼地方?找個小廝來你細說給他,叫人再拔去,才帶回來那些太少了。快些尋了回來,我用熱油沾了根,即刻封進壇子裏,下午好叫戶部驛站快馬送進京裏去!”
祈男溫柔地淺笑,小臉上綻開一朵最明媚可人的花:“湖邊沒了,所有都叫我拔出來了,就那麼一小把。”
“什麼?!”五姨娘眼珠子險得徑直從眶子裏滾落出來。
“沒了你怎麼不早說?你尋了那許多時日就隻尋得這樣一小把?”一見五姨娘眉頭高挑,眼露凶光,玉梭便開始手抖心顫,倒不為自己,她隻擔心祈男。
“姨娘息怒,此時不是動氣生怨的時候,外頭菜市上隻怕還有,即刻二門外打發人買去,至不濟叫幾個買辦滿城裏搜尋,想必還能尋出不少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啊,此時不便發火,湊齊宛妃的愛物方是正事!
五姨娘立刻抽身回頭而去,多一個字也沒有了。
祈男回頭,正撞上玉梭會心的笑,於是她也嫣然回應。
“其實姨娘沒什麼不好,”送走碗碟之後,玉梭坐在外間,捏起針線來,欲替祈男一雙大紅睡鞋上添上一雙粉蝶,口中猶自勸說道:“她是進門外受的氣大了,如今好容易熬出頭來,有些心高氣傲也是難免。對九小姐急燥了些,也是望好心切,九小姐別認真計較。”
祈男雙手托腮坐在她對麵,看其一雙玉手上下翻飛,頃刻間一隻欲靈欲現的蝶兒就現在了鞋麵子上。好一雙巧手!自己提馬加鞭也死活趕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