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恨不能如箭似的,一頭紮進了房內,撲到床上,躲進了枕頭堆裏。
半晌,聽見身後有聲音,祈男的聲音從繡花枕墊裏,呻吟著傳了出來:“好姨娘,放過我吧!我累了半天,睡個午覺也不行嗎?”
撲哧一聲,原來是玉梭。
“怎麼了小姐?就氣成這樣?”玉梭拍拍祈男肩膀,後者愁眉苦臉地坐了起來。
“都是你給我找的事兒!”祈男氣呼呼地接過玉梭送來的一隻小盤,裏頭紅亮亮,水清清地放著一小堆新鮮欲滴的櫻桃。
真甜!祈男連吃幾隻方覺得氣有些消了,玉梭坐在床邊,邊繡著鞋麵子,邊道:“姨娘這樣想,其實就算不錯了!若是想到討好了二小姐,正為了討好太太,那九小姐就更沒好果子吃了!”
祈男順手扔過去一隻櫻桃核,正打中玉梭頭上的銀簪:“你這丫頭又來唬我!”
玉梭笑著將銀簪扶正:“我可不是嚇唬九小姐!聽跟姨娘去的金香姐姐說,姨娘今兒可跟太太大吵了一架,彼此都氣得不輕。姨娘沒將氣撒到小姐身上,就算是小姐今兒頭上有神靈,時運到了呢!”
祈男依舊心不在焉地吃著櫻桃:“姨娘哪一日不跟太太大吵?小吵時時有,大吵三六九,我都習慣了!你們倒大驚小怪!”
玉梭歎了口氣,放下手裏活計,若有所思地看著祈男:“九小姐,有句話,小姐不怪我,我才敢說。”
祈男也歎了口氣,放下手裏櫻桃,黑曜石一樣的眼珠,亮亮地看住玉梭:“你又來了!我當你姐妹一樣,你隻是這樣小心!”
玉梭笑了,這才正色道:“九小姐,你也這樣大了,雖然,雖然說不到姨娘剛才提到的那事兒,”祈男臉紅了,玉梭趕緊接著說了下去:
“可到底也該知些人事了!二小姐五六歲時就知道整日哄著太太了,太太對她本不在意,到底還是被她哄上了手去!還有六小姐,四小姐,咱家上上下下好幾位小姐呢!說起來都不是太太親生的,可都自小就知道,什麼時候行什麼事,什麼時候說怎樣的話。太太呢?又總沒對她們吹胡子瞪眼的。”
祈男臉上的紅便一直褪不下去,她本想說,太太看不慣五姨娘,我不過受累罷了!可這話似乎太過紈絝,更有些違背良心,因五姨娘也替她受過不少氣的,因此她說不出口。
“我知道,五姨娘一直對小姐有些強硬了,不過那也是無法。當了太太的麵,她不得不如此。大家做姨娘,為難之處不少。尤其五姨娘這樣的心性,又有替蘇家養出個皇妃娘娘,從前又受過些委屈的,自然現在有些跋扈。”最後二字,玉梭說得極輕,批評主子到底不是奴才該做的事,可為了祈男,她不得不掏心窩子,實話實說。
“你也知道?我夾在太太和姨娘中間,實在不太好過。”祈男的頭垂得低低的,手裏玩弄著一隻櫻桃。
玉梭放下針線籃子,拉過祈男的手來,誠懇而低低地道:“小姐別怪姨娘,她才是真心對小姐好的人。這園子裏,想看姨娘和小姐笑話的人不少,小姐其實過得算輕鬆了。若不是前有宛妃娘娘,後有姨娘替小姐擋著風,小姐日子可不會如現在似的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