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品太醫,剛才您帶人進來,二門裏外婆子可有人看見,問話?” 祈男將裝著最後兩塊桂花糖蒸栗粉糕的碟子,向品太醫方向推了推,問道。
品太醫揚首細想,半日方道:“看倒是有不少看住的,問話確是一人沒有。不過我恍惚間聽見,好像有人說,臻妙院的病想是愈發嚴重的,怎麼一個太醫不夠,還帶了人來?又背來這許多藥?必是看不好了!”
祈男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玉梭輕輕咳嗽一聲,祈男的笑聲便慢慢隱了下去。
正了正臉色,祈男又道:“這樣很好,十分符合本小姐的心意。”
玉梭十分滿意地點了下頭。這才是蘇家小姐該有的談吐呢!
品太醫嘴角又有些不受控製地向上牽起,祈男看在眼裏,愈發對他感到好奇。不過現在忙著出逃正事,無暇去細究。
“隻是這事必要辦得嚴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品太醫又呷了口茶,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祈男一愣,不覺菀爾。這也是個明白人哪!
“那是自然,我屋裏便隻有玉梭知道,姨娘那裏,也隻有兩個丫鬟,若真有事,也好叫她們打點 掩護著些。” 祈男點頭應合道。
品太醫聽說這話,微微頷首:“小姐慮得極細,在下十分佩服。”話說得如此,可不知怎麼的,他的眼角眉梢,卻陡然間升起些,極細微的悲戚之情來。
這情緒來得十分突然,又十分隱蔽,若不是祈男萬分仔細,一絲兒不漏地觀察著對方,決計看不出來。
奇怪!祈男心裏一驚。這個看上去十分幽默豁達,萬事不放在心上之人,為何驟然間冒出這樣的愁思來?!
不容她多想,品太醫已是恢複了慣有的微笑麵容:“既然如此,九小姐還有別的吩咐沒有?若沒有,在下便回去準備了。”
祈男又是一愣:“準備?”她忙追問:“品太醫還要準備些什麼?”我不都已經算計好了麼你還有什麼好準備的?
品太醫輕笑:“九小姐出門為買紙和點心,在下別的事幫不上忙,唯有這個,倒還在行。城裏最好的紙莫過榮秉齋,他家一應各色紙張皆十分齊全,隻是生意好,出貨便快,有時不免缺貨,在下這就看去,若今兒有缺,即刻命他們明兒補上。”
玉梭聽得連連點頭,這太醫果然是十分心細的。
其實品太醫心裏亦有個想法,他現在去訂,明兒祈男便可拿上就走,也就省了許多時間。
更有甚者,他幾乎要提出意見,不如自己明兒替九小姐帶來,也就省得小姐這一趟冒險了。
不過品太醫心知肚明,祈男出門並不隻為買東買西。看得出來,這小姐是個坐不住的性子,對外間事物有著不同於尋常的好奇心。
且與他一般常見的大家閨秀十分不同,談吐間往往有意外驚喜,是個兼有男子豪爽,又有女子心細之奇女子也。
因此替買東西來的事,他也就按下不提,知道提出來必會損害了對方的樂趣。
“還有點心也是,小姐要些什麼,在下便去采芝齋訂好,明兒一早做出來,小姐也好拿全了回來。”
祈男真想放下手裏團扇,衝那太醫豎個大拇指。人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
“品太醫心思縝密,令本小姐自愧不如!”想是那樣想,祈男還是端坐如鍾,小臉兒卻躲在團扇後麵,偷笑不止。
好在玉梭是在她身後的,前麵的事,看不到,也就無從阻止。品太醫垂下眼簾喝茶,亦微笑不止。
暮春午後,驕陽似火,照得外頭裏明晃晃的,玉香院子裏走了幾個來回,幾次欲到祈男屋裏,都叫遊廊上坐著的豔香趕了回去。
“九小姐正請脈看診呢!妹妹沒事的話,別進去叨擾!”
玉香悻悻然,雖則心裏貓抓似的焦急,也隻得回去。
豔香心裏冷笑,也不看她,隻管低頭繡花。
?“怎麼品太醫來了不先到我屋裏!”
突如其來,平地起了焦雷,豔香幾乎沒將手裏帕子扔到地上。這下院裏人都知道了,五姨娘午覺醒了。
品太醫也在祈男屋裏聽見,忙就領著兩個小廝欲趕了過去,祈男衝其背影笑道:“太醫且慢行,看走快了折了腳!姨娘隻是嘴急,其實心並不壞。”
別跟姨娘爭,聽就是了!這才是祈男話裏真實意思。
品太醫並不回頭,聲音帶著笑飄了回來:“舐犢之情,人皆有之,小姐放心,在下隻管領會姨娘意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