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香雙唇哆嗦,說不出話來。
祈男緩緩走到她麵前,直麵玉香,眸中浮現森冷寒霜:“二姨娘也賞了你?我竟從來不知道,你跟二姨娘有這樣好的交情呢!”
玉香答不上來,因是無心之過,她連個準備也沒有,一時之間也實在編不出個謊話來搪塞祈男。
祈男低下頭來,唇角微微勾起嘲諷弧度,濃密纖長的睫羽輕輕覆蓋眼簾,掩去了眸中那抹不屑的笑:“且那件衣服是全新的,必是二姨娘新做的。她倒有心,你也是有福,就這樣賞了你?”
玉香半靠在玉梭身上,身子已大半發軟,突然撲通一聲,跪去了祈男腳下:“求小姐,求求九小姐!千萬別告訴姨娘!”
祈男一向寬厚,錦芳卻是截然相反。
玉梭隻看祈男,後者想也不想,直接從玉香身邊繞了過來:“看住她,不許她今日出自己屋門一步!現在我趕著去太太屋裏,一切待我回來再論!”
玉梭忙點頭,外頭叫來桂兒:“將這蹄子反鎖到自己下處!”
桂兒一下變了臉色,不知玉香犯了什麼事,看看祈男,再看看玉梭,被二人臉色震住,於是低頭不敢問一個字,拖著玉香就走了出去。
玉梭跟到門口,又秘密吩咐了一句:“且別叫姨娘那邊看見!”
桂兒唯唯諾諾,玉香更是腳下如抹油,嗖一下就走了出去。
直到身上頭上收拾整齊,祈男再沒多說一個字,玉梭知道,這時候少說話為好,看祈男臉色便知,心裏正想著事兒呢,別去叨擾才是明智之舉。
出門之前,玉梭拿上八角團扇並一方玉色綾瑣子地兒銷金羅帕,想想再無他物,便上來請示祈男:“九小姐,這就走麼?”
祈男看了眼八寶格上的小金自鳴鍾,點了點頭:“咱們這回可算早了吧?”
話音未落,院門口傳來清脆的少女笑聲:“咯咯,九妹妹,真沒想到你也有這麼早起身的時候,我當你還好夢高臥呢!”
是祈纓!
好家夥,來得真快!
“二姐姐早!” 祈男笑出自己最燦爛的容顏來,盈盈寶靨,經酣春曉之花;淺淺蛾眉,黛畫初三之月,印在初夏的陽光下,含笑斜睇對方:“我當我已經是早了,原來二姐姐竟趕在了我頭裏!”
祈纓微笑走上前來:“這半個月可好?我有心要來看你,隻是礙於太太下了死命,不好違背得。不過聽說,新近的這個太醫,醫術不凡,且又肯為妹妹奔波,想必,也無大礙吧?”
祈男裝作沒聽見對方話裏的揶揄,笑嘻嘻地回道:“姐姐說得可是品太醫?醫術我是不懂的,不過我確是好得挺快,就前日有些反複,托那太醫的福,一劑湯藥下去,也就好了。”
祈纓扶著祈男向外走去:“咱們邊走邊說,”說著微微抬起眼皮,窺探祈男神情:“說是一劑湯藥,所費可不少吧?聽人說,是那太醫滿城裏找去,才尋到的藥材呢!”
玉梭跟在二人身後,聽見這話心裏便是一頓,不覺就抬眼看著祈男背影。不想那小身板倒是挺得鬆一樣筆直,一派鎮定。
“姐姐想是聽二門外小廝們說的?” 祈男的嘴角始終揚得高高的,也不看祈纓,嬌波流慧,隻看前方:“不過我前頭說了,醫術方麵,妹妹我是不懂的,要不然下回姐姐病了,也請品太醫來看,再細問他,可好?”
玉梭差點沒笑出聲來,小姐這招金蟬脫殼使得好,倒將個祈纓說得個滿臉通紅,咀嚅著半天沒答上話來。
祈男自顧自笑著向前,隻當沒看見祈纓的窘迫。
眼見快到正房,祈男眼尖,猛地就看見前頭二人,主子一身桔色繡金牡丹紋亮緞滾邊褙子,蔥綠色西番花刻絲八幅羅裙,鮮鮮亮亮,妖妖嬈嬈地閃進了太太院裏。
祈纓隨後也看見,由不得小嘴一撇:“我當是誰,原來是二姐姐!敢是園子裏人不知道她要出嫁了?穿成這樣,是回門還是慰夫呢?!那不知道的,還當她不是去見太太,是去見季家公子呢!”
祈男聽著這尖刻的醋話,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姐姐,你這張嘴,說出話來,真叫人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祈纓也跟著笑了:“你又不是二姐姐,更不是她的奸細,我怕什麼?!”說著眼光便煞有其事從祈男身上一掃而過。
你真不是吧?!話裏意思十分明顯。
當日太太麵前挨打,落井下石的是祈纓,相反救出自己來的,卻是祈鸞。在自己院裏安下眼線的,是祈纓,二姨娘心計之深,是太太也瞞過了幾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