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有錢不能使(1 / 2)

祈男蹙緊黛眉,眼神驟然變得鋒銳冷冽:“我的意思是,從現在開始,不管姨娘有沒有銀子,有多少銀子,咱們都得如我在太太麵前所說的那樣,一絲兒多餘的錢不能使,一絲兒比別人奢華的裝設不可擺,一絲兒也不可再比他人顯眼,一絲兒餘財不可露!”

錦芳連連心退,重重跌坐在身後的繡墩上。

錢若不能使,又有什麼用?無異於廢紙一堆!

明明手裏存著金山銀座,卻隻能於暗夜中欣賞不可拿出來享受,這種日子,簡直比沒錢還要讓人難受,煎熬。

可是錦芳不是傻瓜,更不是蠢笨之人,略思片刻,便明白了祈男的用意,於是默然,半晌方意興索然的長歎一聲,聲音越拖越長,卻越來越低,最後,漸漸消失在冷清清的房間裏。

幾天時間過去了,太太那裏倒沒什麼動靜,錦芳更是藏起尾巴來做人,幾回上夜的婆子來院裏挑釁,她都做了鴕鳥,避過去了。

這天早起,祈男剛剛換好衣服預備出門,就聽見郝媽媽氣焰囂張地帶了人闖進院子裏來。

“九小姐早啊!”站在院子中間,郝媽媽皮笑肉不笑地給祈男請安。

祈男微笑著點頭,指著她身後七八個小廝問道:“媽媽也早!不過,這是怎麼回事?”

郝媽媽羯羯地笑了起來,聲音比數九寒冬裏的老鴉還要難聽:“太太說了,要將九小姐屋裏那張八步床搬出來,九小姐請讓讓,我這就叫他們進屋裏抬去!”

本來躲在窗下聽信兒的錦芳,一聽這話再坐不住了,也不顧金香死活地身後拉著,自己動手,撈起簾子便衝出門來:

“你是什麼東西,敢搬小姐的床?!”

憋不住火,錦芳看不見祈男焦急的眼神,聽不見豔香身邊低低阻攔,衝口便道。

郝媽媽眯起眼睛來,望向錦芳的眼神中甚有玩味之意:“老奴不是什麼東西,不過也跟姨娘似的,隻上頭的指令。太太說要搬,姨娘莫非不肯麼?”

祈男幾步衝下了台階:“要搬快搬,我正也嫌那勞什子睡得悶氣呢!”

郝媽媽大笑起來:“九小姐可真不會享福!八十兩銀子的床,還睡著悶氣?看來也隻能跟咱家大小姐似的, 去睡龍床才舒服了!”

眾小廝們捂著嘴笑,囂張而猖狂。

祈男瞬間變了臉色,鬥嘴是一回事,被人當臉羞辱又是另一回事,她在家裏再不入太太法眼,到底也是個小姐。

啪地一聲,郝媽媽臉上著了一掌,力道不小,頓時就紫漲起一座五指山來。

“媽媽好沒有道理!”打了不過癮,祈男且要再訓上幾句:“我耳朵裏,聽不得這樣的醃臢言語!”

郝媽媽氣得跳腳,從來沒人敢打她,自打跟了太太之後,再沒人敢有這個膽量。今日這小丫頭好大的膽子!

“媽媽不服?”祈男卻是毫不退讓的,高傲地抬起了頭,目光睥睨到對方臉上,眼中陡然迸射出凜冽煞氣:“要不要就請太太來這裏,院裏眾人都聽見了媽媽剛才的話,正好趁著大家都在,於太太麵前辨個清白!”

郝媽媽突然沒了聲。若按正理,剛才是自己失口亂言,太太若來了,當了眾人的麵,也不得不承認祈男在理。

何必自找沒趣?反正將來報複的機會,還有得是!

於是郝媽媽低了頭,惡狠狠衝那般小廝們道:“一個個吃飽了隻是不幹事!還不快搬了床去二門外!”

小廝們不敢多話,一擁而上,頃刻就將那隻精雕細刻,螺甸有欄杆的八步床搬了出來,丫鬟們來不及撤下鋪蓋,上頭猶掛著紫紗帳幔,錦帶銀鉤,兩邊還各有一嘟嚕茉莉香球吊掛著。

郝媽媽厭惡地看了一眼,道:“蠢東西!這些要來做什麼?都給我拽到地上去!”

錦芳倒抽一口涼氣,那上頭織品皆是杭州織造精心選得,也值一二十兩銀子呢!

可祈男此刻卻走到她身後,將她的手牢牢攥進自己手中,不讓她開口。

一時間人去了,臻妙院地上卻散漫了一地綾羅綢緞,七零八落,灑得到處都是。

錦芳渾身打著哆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慢慢走下台階,隨手撈起一片垂落在芍藥花叢上的薄紗。

“這是紫羅色實地紗繡五彩海屋添籌圖,還是你去年大姐姐中元節辦禮時,杭州織造府為討好,特意多做送進來的。”錦芳口中喃喃自語,雙手輕輕從那紗緞子上撫過,語氣中痛惜不已。

祈男沉默片刻,輕輕歎息:“算了,姨娘,由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