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祈男眯了眯眼睛,懶懶勾唇笑,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雙幽深的陰影:“太太說得意思,我很明白。因此才想給太太提個醒兒, 東西要賣,卻不能就這樣空禿禿的拿出去就賣!”
太太大惑不解:“這話何解?”陡然間靈光一現:“難不成是要裝進個匣子裏麼?”
祈男依舊勾唇輕笑:“正是!不過匣子隻能是琉璃外罩,檀木作底。”
太太大驚之下,不覺挑眉冷笑:“可真是不當家花花的,九丫頭你可知道你才說的那種匣子要花多少銀子才得一個?整整五十兩!若那底座的檀木再要好些,上百兩也不在話下。你這東西雖好,竟能值上百兩銀子?不過是紙做出來糊弄人的東西罷了!”
看您看您!挑眉冷笑的祈男直在心裏咋舌不已。沒學過營銷學不是?不懂這裏頭的門道了不是?
“太太別急也別笑,我知道那匣子值多少,也因此才叫太太用這種匣子來裝。一來琉璃裏頭透亮,紙品裝進去正好四麵透光,正端顯出其精致細膩。二來麼,” 祈男慢慢踱步,走到太太身邊,輕輕在對方耳邊細語:
“此物隻此一件,外人尚不知其真實價值。再者,這是藝術品,本不應以原料的價格來衡量,若不然,名師大家的字畫,也不會令人趨之若鶩,炙手可熱了。外人乍見,唯其外部匣子都如此值錢,那裏的東西呢?難不成會有那樣的傻子,弄個一百兩的銀子,去裝幾錢的爛貨麼?”
太太茅塞頓開,一時間十分的欣喜充斥了心田,也顧不得祈男話裏所說的傻子是誰,滿心滿身都沉浸在了祈男所描繪出的,大放光明的錢景之中了。
祈男近處看著太太,對方雖竭力掩飾,可嘴角微微顫抖,幾乎要笑將出來的表情,還是沒能逃過她的雙眼。
再說,自己的計劃滴水不漏,太太正該竊喜,這也是,預料中的反應呢!
不過這還沒結束呢!
“太太,還有一事,我不得不稟。” 祈男極恭敬地低了頭道。
太太此時已當祈男的話聖音一般,忙笑著催促:“你說,你說!”
“女兒手工並不隻此一件,將來還必源源不斷,” 祈男抬起頭來,直視對方:“不過太太,此物於市麵上不可泛濫,凡賣出一件,方可再呈上一件,此乃物以稀為貴的道理也。太太是極聰明的,我不過提醒太太罷了。”
最後一句,祈男因太太神色有些不好了,方才略拍其馬屁。
太太此時的心情,可謂十分複雜。眼前的九小姐,再不是幾個月前那個混混沌沌,整日隻知躲在五姨娘身後懶散的小丫頭了。
什麼時候開始,這丫頭變得這樣精明通達,善於世途經濟了?剛才她話裏的道理,是幾乎可與倫華媳婦,甚至自己相提並論的。
不過才十二歲的丫頭片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難不成是錦芳?不,太太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那人是個大爆竹,脾氣是出名的大,心計也是出名的,小。
那還有誰?不是五姨娘,那麼。。
太太眯起眼睛來,心裏晃過一個念頭來:“九丫頭,”她故作親切,拉起祈男的手來放進自己的臂彎裏:“你從來不理家裏這些瑣事的,怎麼今兒一開口就這樣知心貼意了?是不是,”她嗬嗬笑道:“是不是,有人教給你這些話,故意讓你來說給我聽?”
太太隻擔心,有別的姨娘暗中指使祈男,這家裏的姨娘沒一個是省事的,都想看自己笑話。若真是別的姨娘,太太是斷乎不能接受祈男的主意的。
誰知這會不會是個絆兒,有意要讓自己出醜呢?這些姨娘們的鬼心思,一般人可看穿不透!
自己一世英名,可不能因區區些許銀子就毀了去!
祈男不卑不亢,冷靜得像是絕壁上的染雪青鬆,聲音清越自然,毫無造作之感:“太太過慮了。這些小主張全是女兒自己想來的,別的人?說句逾越的話太太別怪罪我,最近臻妙院這樣,別人避還來不及呢,哪兒還會上門給我出主意?”
太太不出聲了,默默想著什麼,祈男也不催她,微笑陪在一側。
終於,太太想好了,開口了:“既然如此,咱們就試一回也不是壞事。紙品你留下,我正有個裝綢緞的檀香匣子,大小高度也差不多,正合適裝。明兒就讓倫華媳婦來領了去放在繡莊裏,看看如何。”
祈男忙躬身行禮,口中稱謝不已。
太太謙虛搖頭,此情此景,倒像是祈男反求了太太,太太應了,方顯寬容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