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纓本來與祈鸞一左一右,坐在最靠近太太的椅子上,聽見這話眼裏幾乎要出火,可是太太看在她身上,她不得不挪動自己。
祈鸞笑眯眯地看著,口中歎道:“所以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九妹妹就是來巧了,太太才正說到你呢!”
祈男直接穿過祈纓,坐了下去:“太太說我什麼了?姐姐說給我聽!”隻當祈纓不存在似的。
祈纓氣得臉都紅了,一個字不敢說,紫漲了臉坐去祈男身後,口中沒好氣地道:“太太才說,怎麼九丫頭還沒來?我就說,隻怕起遲了,又貪玩,北院一路過來風光極好,看住了也不一定!”
太太蹙眉,瞟了祈纓一眼:“北院風光是好的,不過臻妙院位置極妙,九丫頭不是好見過好景的人,想必不會如六丫頭說的那樣!”
祈男撒嬌笑著,對太太道:“還是太太知道我,其實昨晚睡得極好,起得也早,不過才來時裙子走了線,換了一件所以才來得遲了!”
也不知為什麼,在太太麵前撒起慌來,祈男覺得就跟吃胖師傅做的小菜一樣容易。
太太微笑點頭,上下再打量祈男一眼:“嗯,男兒今兒打扮得極鮮亮,我的小男兒,乍見之下,也已成人了呢!”
祈鸞微笑躲在團扇後頭,隻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不看別人,卻看祈纓,口中若有似無地道:“可不是?再過幾年,也就到及笄的年紀了。”
祈纓的心猛抽了一下,本來凝在太太臉上的雙目,即刻挪去了祈男身上,一看之下,心裏的嫉妒簡直翻江倒海,控製不住地要冒出頭來:
祈男身上的紗衫子是時新的,花樣也是新的,必是前些日子大姐姐還得勢時五姨娘替她做的,自己沒有;裙子也是新的,細褶一條條整整齊齊,熨出來一樣紮眼,自己也沒有;頭上那隻翠玉簪子,就別提上頭的珠子,那玉色在初升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如一汪寒冰,自己就更沒有!
氣死人了!
“九妹妹箱子比咱們都厚,”氣急敗壞之下,祈纓顧不上自己的臉麵了:“前些日子太太不是說繡莊帳麵上有些緊?不如找九妹妹借一些周轉倒是適當!”
這話一出口,太太臉色大變。祈纓自己不要臉,還將太太的臉麵也繞了進去。太太沒錢,自己可以說,身邊的婆子可以私下背了人說,祈男昨晚出主意時也可以說,因為目的是好的緣故。
可被祈纓當了人這樣高聲大氣地說出來,竟然還提議自己去向祈男伸手?!身為一家後院之主,自己的顏麵還往哪裏放?!
太太此刻的心情可用四個字來形容:惱羞成怒!
“誰說我繡莊帳麵緊張?祈纓你看見了?”聽這樣稱呼,大家便知,太太惱了,更別提那一雙倒立的柳眉,那一對怒瞪的星目了。
祈鸞打頭,三位小姐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過隻有其中一位,心裏忐忑,於是有些語不成句了:“太太息怒,我也不過是,是聽說罷了。。。”
太太怒喝:“從來這世上隻有二字最壞!聽說?聽誰說?誰在背後嚼我的舌頭?!詼諧嬉謔,道短說長,皆是戶律中緊令禁止的,祈纓,”太太冷若冰霜地又叫了一聲,祈纓的心立刻吊去了半空。
“你告訴我是誰傳這樣的閑話,說出來,你罪可免一半!”
祈纓立刻撲通一聲跪到了太太腳下:“太太息怒,我不過隨處聽人這麼說了一句,也不知是誰,也不知哪裏,總是路上無意間聽同見,太太饒過我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太太眼中頓時有森冷寒光閃過:“饒過你?這裏許多人看著,若今兒白饒了你,今後我還怎麼跟人說理?”說著就放下臉來:“來人!取戶律師本子來!”
一聽戶律本子,祈纓的身子就軟了,整個人軟成一灘泥賴到了地上,祈鸞冷笑從扇子後頭看她,鄙夷又嫌棄。
不會說話偏要說!太太的私房是一般人能當麵亂議論的嗎?還說太太要找祈男要錢,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說出來吧?找死呢!
祈琢祈淩祈娟三人進來時,正看見金珠冷臉從裏間捧出那本嚇人的戶律來,嚇得三人縮成一團擠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沒人會替自己求情了,祈纓淚流成河,此時才明白,平日裏到處樹敵不給自己尋個盟友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小廝們也都已經進來了,板著臉沿牆角站住,祈纓哭得氣也上不來,沒想到厄運有一天也會降臨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