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嗯了一聲,微微頷首,問道:“我淩兒倒是勤快又麻利,隻不知,你預備下什麼給老太太了?”
祈淩愈發說得勉強:“女兒,女兒心裏想著,老太太是喜佛之人,我便,選了上好的紫管彩毫細筆,磨了鬆煙金漆的龍香墨精,捶金箋對紙,抄了佛經出來,不過尚未抄完,目前隻抄到第三卷。。。”
因見太太神色中頗有鄙夷,祈淩的話便有些說不下去,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直至聽不見了。
“鸞兒,你呢!”太太見祈琢人已經躲到祈淩身後,便也懶得問她,遂將目光投射到祈鸞身上。
祈鸞放下扇子,彎腰下去,口中極為恭敬地道:“知道老太太念佛,我已於那日描出觀音大士像,用了五十兩銀子,請瑞星銀樓的師傅,抽出金絲,正與丫鬟們日晚趕工,預備繡一付緙金觀音像軸,呈給老太太,掛在佛龕裏,每日供奉。”
太太這回頭點得溫和些了,話也說得中聽許多:“還隻你用了心,” 祈淩祈琢愈發臉色發灰:“還知道拿出去請人抽金絲,倒是有個想頭。隻是還該謹慎些,怎麼也不問我一聲兒?瑞星銀樓都是猴兒,五十兩進去,到底沒下個三五兩的,你沒得吃了虧。”
祈鸞忙笑道:“還是太太精明,我哪裏知道?整日隻聽說瑞星銀樓好 ,就呆呼呼地拿出銀子去了。隻這五十兩,還是我攢了舊年一年的例錢,早知他們這樣,我必報了太太,叫他們兜底兒倒出我的錢來!”
正好外頭進來兩個婆子,餘媽媽和齊媽媽,都是太太娘家帶來的陪房。
餘媽媽便對太太道:“聽聽二小姐這張嘴,直說個太太通達世途就完了,她倒好。繞一大圈子,其實倒全是一個意思,也不嫌舌頭麻煩!”
太太被哄得眉開眼笑,便叫翠玉搬來張錦杌。請兩位媽媽們坐了。
“正好你們都在,我有事跟大家商量。”太太又呷一口熱茶,這才讓小姐們坐了,然後道:“老太太的事是大事,才你們二姐姐的主意,我聽了歡喜,這才是正經替老太太辦事的樣子。”
祈淩祈琢挨在一處,瑟瑟發抖。說到底她們實在沒錢,又沒個心計,不知道存些以備不時之需。平日都散漫花了。如今哪裏尋去?
祈鸞笑眯眯地隱於扇子後頭,她讓祈淩先說的用意正在於此,知道這人是個不會出頭討好太太的,偏叫她打頭陣,這才顯出自己的好呢!
餘媽媽笑道:“太太會調教人。就不好些,到底經太太手調教了,看看二小姐,當初也頑皮的厲害,如今不是好了?眼見就要出閣,太太定會好好發送,倒是先終了個好局!”
祈男聽這媽媽的話。幾回都偏幫著祈鸞,便深深看了她一眼。
祈鸞正在興頭上,竟沒看見。
太太點頭:“自然是要好好發送,說起來也快到日子了。”
齊媽媽也湊趣道:“咱家今年真是喜事一樁接著一樁,眼前老太太的事是頭一樁,過後便是。”她本來欲說二姨娘的,看見太太眼風不對,立刻改了詞:“過後便是二小姐,後麵還有兩樁喜事,當真是喜事連連!”
祈琢不知死活。偏好打聽,本來被老太太壽禮一事打擊得頭也抬不起來,她是跟祈淩一樣,抄佛經應付的。
隻是聽見齊媽媽的話,祈琢便又忍不住又開口發問起來:“齊媽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有兩樁喜事?是什麼喜事?”
祈男心頭一緊,明顯覺得太太的目光如光似電在自己身上打了個轉,她便情不自禁低了頭下去。
“偏你個愛八哥兒多嘴好問!”太太笑著嗔道,眼睛隻看祈男這邊:“才提到老太太壽禮也不見你這樣上趕著!”
挨了兩句玩笑話,祈琢身上皮又鬆了,隻當太太不計較剛才的事了,心裏隻是癢癢的,遂又追問:“喜事誰不願意?太太到底賞我知道,也好叫我樂樂!”
太太眼珠子,隻滴溜溜地在祈男,與祈纓身上打轉:“你要知道什麼?”話是對祈琢說的,可臉隻朝著這頭:“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齊媽媽餘媽媽哈哈大笑起來:“莫不看你二姐姐出閣,你心裏也急了麼?”
太太也跟著笑了,祈琢紅了臉,向地下啐了一口,小聲地道:“兩位媽媽今兒真倚老賣老起來了!”
祈鸞卻看出苗頭不對來,手裏扇子不自覺地落在膝上,眼裏若有所思。
祈男心裏百轉千回,齊媽媽口中兩件喜事,無非是指羅家和選秀女,無論哪件,對家裏的小姐來說,都算不上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