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纓呆了一下,過後邊笑邊搖頭:“九妹妹,”她臉上半是好笑半認真:“咱們就不必打這啞謎了!據我近日看來,九妹妹你最是個靈透的心的人,如何會看不出太太的意思?眼見大哥哥要捐官沒有門路又缺錢,太太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們尋熱鬧?”
祈男知道,話不敞開來說必是混不過去了,祈纓是個聰明人,隻是,她到底知道多少?
“姐姐笑話我,”祈男回視對方,笑得有些恭謙客氣:“我不敢駁。不過太太宴客的事,先我心裏也有個想頭,隻是覺得不妥,不便就說出來。如今姐姐提及,少不得打開窗戶說亮話。太太想必是有姐姐說得那個心思,隻不知,明兒請了哪些人家?”
據祈男來看,這才是關鍵。就算如祈纓似的,著急出閣離開家裏,也需得看看,眼前走得是陽前道,還是獨木橋是不是?
不能才出火坑,又進深淵吧?
羅家的事,祈纓到底知道多少?自己要不要違背了太太的意思,將知道的話,全倒給對方?
祈男心裏猶豫,麵上卻隻是鎮定自若。
祈纓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薄唇緊緊的抿著:“實不瞞妹妹,我平裏也曾給太太院裏打掃做粗活的小丫頭些好處,聽她們說來,似乎城裏有頭有麵的都要請來,比上回給趙夫人接風還要熱鬧!且不止城裏,就連近郊的富戶,甚至有些不常來往的,新貴,” 祈纓的聲音微微顫抖:“都請了來。大廚房裏人也說,為了明兒,實從昨晚就開始忙著做準備了。所以太太其實是早做好打算的,隻不明說罷了。”
祈男回頭看了玉梭一眼,二人皆有口難言。
為了圖謀羅家的銀子,太太也算是煞費苦心了。羅家身份不高,若按蘇家一向來往的標準來看,明兒的宴席隻怕還夠不上。為了不顯突兀,少不得將城裏城外,邊邊角角,跟羅家身份差不多的人家都請到了,方才不惹人注意。
新貴?祈男在心裏冷笑。這話怕是太太用來對外粉飾之詞,小丫頭們聽了,有樣學樣,又傳到了祈纓耳裏。
“姐姐,”祈男同情祈纓,可實話卻是說不得的,隻有迂回,曲線規勸:“姐姐既然存了這個心,我知道明兒必想大出風頭,隻是姐姐別怪我多一句嘴,還不知太太看中了哪一家呢!要好便罷了,要不好,姐姐這樣出挑,隻怕前途莫測呀!”
不想卻令祈纓誤會了。
“我知道,”祈纓陡然站了起來,走到祈男向前,突然蹲了下來,身子壓得低低的,緊緊拉住祈男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語帶哀求地道:“我知道,妹妹其實也與我想法一樣,太太雖如今眼見得看重妹妹,其實因了五姨娘在中間,妹妹的日子隻怕也並不好過。不過我到底比妹妹年長幾歲,臻妙院,又比華成院好上多倍不止,” 祈纓眼裏浮出淚花來,是真情,不過到底還是帶了些自私的意味:“妹妹後頭還有的是機會,求妹妹,明兒且收著些,讓我一讓,若他日我真如願,必在菩薩麵前燒柱高香,替妹妹求樁好姻緣!”
祈男心裏連連歎息,在這家裏,太太手下討生活確實太不容易,祈纓也是吃足了苦頭,不得已才如此。
她能理解。可惜的是,祈纓尋錯了方向,羅家不是良緣,這樁婚事除了替大房鋪路,替太太收進銀子好處外,對她祈纓來說,是一點益處也沒有的。
若祈男從了祈纓的意思,那就無疑於推對方入火坑了!
祈男沉默片刻,祈纓定定地看著她,眼裏的淚層層疊疊,幾乎就要跌落出眼眶來。
玉梭見祈男猶豫不決,生怕她一個心軟,真的違背太太的意思,將羅家的事合盤脫出,萬一走漏了風聲以至這事黃了,太太問責下來,九小姐可就要吃了大虧了!
“六小姐,快起來說話,六小姐何必如此?!”玉梭忙要攙起祈纓來,又不住地向祈男眼色,示意其萬不可開口。上回救月容可算是一時心軟,又因上天有好生之德,到底不能見死不救。可今兒這事就不一樣了,羅家的事太太是下定決心的,更有大少爺的事夾雜其中,真要不成,太太動起真怒來,祈男可就完了!
祈男明白玉梭的意思,可她實在按捺不住,救一回也是救,二回也是救,祈男也恨自己心軟,可她實在不能,就這樣心知肚明地看著祈纓上了太太的當。若真如此,她蘇祈男跟太太錢眉娘,還有什麼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