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將房裏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便對祈男道:“小姐還有何事吩咐?若沒有,我替小姐看看外頭去,若小姐的衣服包裹到了,我便順手帶將上來。”
祈男點頭,又將書案上,自己剛剛寫得的一張單子遞了上去:“這上頭是要修補屏風所需物品,請姐姐帶給秀媽媽,勞她購些來。”
荷風接了欲下樓去,祈男回身看向窗外,若有似無地道:“秀媽媽真真是個心靈透之人,如何知道有人將要住到這裏?床鋪不用說了,就連筆墨也一應預備好了?”
荷風身子頓了一下,笑了笑,一字不吐,下樓去了。
“才你與這裏丫鬟們整理房間,可曾打聽得姨娘們被關於何處?”祈男甩了甩頭,似要將煩惱甩開,遂問玉梭。
玉梭忙回道:“我知道小姐必為此事懸心,因此看準時機問了其中一位姐姐,看上去是個好說話的,便趁他人不注意,悄悄告訴我說,這事是秀媽媽做主張的,想必關進秀媽媽下處的耳房裏了。”
祈男跺腳不已:“果然不出我所料!”
玉梭觀察祈男神色,半晌終於問出個問題來:“小姐,”她斟酌著用詞:“這位媽媽到底什麼意思?不是我說,這事隻怕有鬼!咱們姨娘是絕不會去碰壞什麼貢品的,若真如秀媽媽所說的那樣重要,那也不該放在要宴客的地方!且不說這媽媽是如何精明一個人,就照大家規矩,也沒有這般行事的!”
祈男歎了口氣:“你也看出來了?秀媽媽可不是個簡單人物!你沒聽見剛才她與宋夫人的話?劉家小姐沒了,如今正要下找替死鬼呢!”
玉梭先沒明白這話什麼意思,過後細想,突然反應過來,一下就急了:“不好不好!小姐這事辦得不好!既然她們是這樣想頭,小姐明明看出是個圈套,還要敢著跳進去,豈不是,豈不是。。。”
她連說二個豈不是,下頭的話無論如,也接不下去了。
祈男垂下頭去,玉梭且如此說,以她的資質心性,又怎會不知?可知道又怎麼樣?放著錦芳不理,憑宋家押解她入京麼?
宋夫人不是玩笑的意思,秀媽媽更是晦澀難辨,若她今日不替錦芳出頭,站出來說修補了那件屏風,錦芳和月香的命運,就真的很難說了。
“有什麼豈不是?不就是出塞做個單於妃麼?這有什麼不好?”祈男換上笑臉來,反安慰玉梭:“橫豎太太也安排下了,不日就要送我入宮,選秀女還得慢慢熬呢,也不知是不是熬成個妃子,這下倒好,直接省事了!哈哈,哈。。。。”
到底這話說出口,是有些慘淡淒然的,因此祈男強作出來的笑,雖有幾聲自壯自勇,到底還是流於無聲了。
“小姐,”玉梭突然抓住祈男的手,不管不顧地叫道:“咱們跑吧!跑出這園子去!”
祈男不禁啞然失笑,既被她的忠心感動,亦有些寒柝淒愴之感。
“跑?往哪裏跑?回家是不中用的,太太一定不會允許,別處?又能去哪裏?再說我留下是為何事?放著姨娘不理,竟自己跑了?豈不令她罪加一等?”祈男的話,條理絲絲不亂,仿佛說得都是別人,與她無幹一般。
可唯有如此,玉梭方聽得出,這冷靜到極致下的,絕望。
“蘇九小姐!”樓下有丫鬟的聲音響起:“荷風姐姐說,讓我給小姐送東西來!”
祈男笑著從裏間走出來:“請上來吧!”
一個垂著雙絛,打著雙髻的小丫頭,蹦跳著上來的,笑嘻嘻地將一個半人高的包裹抱在懷裏,問祈男好:“這是小姐家裏送來的,蘇二太太說了,是讓小姐院裏丫鬟姐姐們收拾出來的,想必小姐合用。”
祈男忙讓玉梭來接過東西,又道聲辛苦:“你才進這園子吧?看身量還小呢!”
小丫頭卻笑得咯咯大笑:“若說這園子,算是才進,可京裏的宋府,我卻是老人了呢!”
祈男吃了一驚,再上下打量這小人一番,見其長得眉清目秀,一身柳青色長衣長褲,端得是伶俐可人的模樣,難不成是家生子兒?
“小漫!”樓下又有人叫,這回是荷風的聲音了:“叫你送東西,你就玩住不走了,姑姑在後頭叫你呢!”
“哎,來了!”這叫小漫的丫頭,脆生生地應了一句,然後衝祈男玉梭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糯米白牙,掉臉就向樓下衝去。
“小心腳下!”祈男看她走得匆忙,怕她滾下去,好意從背後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