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果然厲害,確實我們聽見了。要不然也不會有此一問了,媽媽費盡心力演這麼一出好戲,如今我人已經在這裏了,不如放了那邊的姨娘,反正我是隨你們去了,姨娘留下又有何用?”祈男索性豁出去了。
秀媽媽斂起笑容來,臉上又恢複了淡淡的神情:“那可不行。姨娘若放回去,這戲就圓不回來的,外頭人看見了必說,怎麼白留下蘇九小姐,宋家一定別有用心,到時反壞了我家名譽,我在老夫人麵前,也不好交差。”
祈男咬緊了牙關:“隻你宋家是人,別人家都成了狗,隨你們怎樣是不是?弄出這許多花樣,其實還不是為了你家二位小姐?她們不願去受的罪,就一定要我們來受?媽媽你可別忘了,劉家小姐那頭還屍骨未寒呢!”
秀媽媽眼皮子微微顫抖二下,可嘴角還是抿得極緊,半晌方道:“這事怨不得別人,隻是那小姐沒有福氣罷了。”
祈男心頭怒氣如火山一般噴發出來:“她沒有福氣?這樣上好的福氣,你家小姐怎麼不急著自己去撿?何苦白白讓給別人?媽媽說這種寒酸話,就不怕那小姐半晚做了鬼,來尋媽媽討個公平麼?!”
玉梭悄悄從背後拉了祈男一把,生怕她這話說得過了,惹惱了對方,畢竟還要在這媽媽眼皮子底下過上幾天呢!
可祈男猛地掙開了玉梭的手,她的話還遠遠沒有說完呢:“誰不知道遠嫁塞外是樁苦事?隻你家小姐是父母生自家養的?別人家就都是抱來的不成?你家小姐丟下不要的,我們就得狗兒似的上來搶食?媽媽你可聽好了,今兒這事我隻為救我姨娘,和親的事,對不起,還得另議!”
姑奶奶我可不是一粒元宵,隨你搓圓搓扁!
秀媽媽饒有興趣地看著祈男,眼裏流露出幾分敬佩的意思來,她其實很想問問,怎麼個另議法?事到如今,小姐莫不還有別的選擇麼?
可不知為什麼,眼前這位如雪中青鬆傲然挺拔著身姿的蘇家小姐,臉上身上有股子凜然讓人不可侵犯的神氣,秀媽媽一時間,竟問不出這個似乎有些冒犯的問題來。
“無論如何,請小姐將屏風修補好再說。”秀媽媽向後退了一退,讓了一步。這於她是很難得的,因就算在宋夫人麵前 ,秀媽媽也是不常退讓的。
祈男冷哼一聲:“這不勞媽媽費心,既然我許下這話,少不得給媽媽個圓滿罷了!”
秀媽媽幾乎要在心裏擊掌了,一瞬間她甚至有些惋惜,為這小姐,也為。。。
“小姐沒別的事吩咐,老奴這就退下了!”秀媽媽此時的心境已與來時大為不同,對祈男的感覺也有不少改觀,這小姐聰明伶俐勁是有的,傲骨風範?倒也見識了。
祈男轉身回頭,她簡直不想再搭理宋家的人了!實在欺人太甚!
玉梭默默陪著祈男,將柏枝形狀畫了出來,又修正到滿意為止,然後祈男動起剪刀,玉梭也幫著修剪。
因柏樹葉形狀特別,因此便需先剪出大概形狀,然後塗色,再手工塑形。
待到掌燈時分,祈男和玉梭已差不多將所需的葉片紙形剪了出來。
“都這麼晚了?”祈男抬起頭來,拍拍發酸的脖子後部:“怪不得覺得頭疼起來。”
玉梭聽見,忙丟下手裏紙片,上來替祈男捏弄肩膀:“小姐可累壞了,在家哪有這樣拚命了?整坐了一下午沒動過身子,不酸痛起來才怪。”
祈男才要說話,卻聽見外間門口處有響動,以為必是荷風來了,忙噓了一聲讓玉梭別說話,不料二人靜悄悄又等了半日,卻又沒了動靜。
玉梭先耐不住,拔腳向外走去,祈男沒攔住,隻得也跟了出來。
待走出外間,將門板推開,玉梭伸頭向外看了看:“小姐,這可有奇怪了,怎麼沒人?剛才明明聽見響動的。”
祈男低頭想了想,突然轉身回到裏間,扒到窗口向下一看,不出她所料,一個身影正箭一般消失於平春堂外的暮色中。
此人身形高大英偉,身後,漫天的夕陽灑下一地金光,將他身上本是玉色的長衫,也輝映得耀眼奪目,因那衣料相貼身細薄,便更勾畫出此人瘦銷卻結實的身形來。
厚實雄壯的肩,向下卻是一個不小的弧形,倒三角勾出渾厚有力的腹部來,晚風獵獵,吹起衣袂,也一並拂過此時樓上的祈男,發燒發燙的臉。
是他!宋玦!
他守在自己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