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逾越而大沒有規矩!
別說她紅兒隻是一個伺候的下人,就真是姨太太,也得懷上肚子,然後請太太點了頭,方才能穿紅!這是朝廷律例,沒有人可以例外。
紅兒卻是一臉的悠然自若:“哎呀果真是宋府出手,大手得很呢!看這許多包裹堆得,快快,”她招手叫過二個小丫頭來:“還不快接下去!”
接著又殷勤上前來,扶起祈男向裏去:“老爺上朝還沒回來呢,讓我先伺候著奶奶,陪奶奶說會子話,中午少不得就在這裏,奶奶將就用個便飯吧!”
祈男與其客套幾句,便進了第二進,老爺的下處。
紅兒扶祈男海梅椅子上坐了,又特意墊上綠大呢盤紅辮團壽宇墊子,然後便要上茶,祈男攔住她,微笑問道:“且慢上茶,請問姑娘,我娘家二位表姐,可在這裏?”
紅兒一拍腦袋:“你看我這記性!老爺出門時還吩咐了呢,說奶奶回來必請二位表小姐過來同敘,這會子工夫我就丟到腦後了!奶奶這裏等著,我讓人請去!”
說著便叫了人去,頃刻之 間,門外便傳來衣裳綷粲聲,又有鶯聲嚦嚦:“我們的男兒表妹呢!”
祈男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正欲出門,祈芙祈蓉已經進來了。
祈男細看這二人,還同在家時一樣,因是雙胞,穿著打扮皆是相同,黃綠主調五彩織金花卉紋樣緞麵出風毛立領偏襟短棉襖,腰裏係一件青綠色宮絛,配竹青底子圓點紋樣緞子馬麵裙,臉上搽的白膩光滑,異香可掬,頭上戴一套金鑲紫瑛,金光閃閃,珠光寶氣。
不過祈蓉跟自己姐姐相同,氣色卻不是太好,臉上雖搽了不少茉莉香粉,卻是白中透灰,嘴唇也有些發白,胭脂塗得太多,不但沒能蓋住頹色,反顯得那紅色浮於表麵,愈發襯得整個人假白死灰,無精打采的。
祈男雖看出不好來, 卻也沒什麼,依舊客套得很。
三人見麵各自行禮稱好,又手拉手說了幾句,方才按序坐了下來。
本來祈男最小,該坐下首,不過她已經嫁人,因此反坐了上首,祈芙祈蓉對麵陪著,三人接了茶,各自於口中呷著,一時間,屋裏安靜得有些不尋常。
紅兒站在中間,兩頭張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到底是個伺候人慣了的,善於察言觀色,知道此時不該自己多話,因此也不說話。
“大奶奶如今,過得還好吧?”沉默良久,還是祈芙先開了口,祈男含笑點頭:“很好,”說著若有似無地瞥著祈蓉:“姐姐們,也還好吧?”
她這話一出口,祈芙也罷了,唯有個祈蓉,聽見個好字,那眼圈唰地一下,說紅就紅了。
祈芙亦在暗中觀察著祈蓉的神態,見她有些失態,忙笑了起來對祈男道:“看宋大奶奶這話問的。不過這四個字倒有些拗口,我竟叫不習慣。”
祈男聽出來,祈芙是有意替祈蓉掩護。
看起來確實有鬼。不過眼下還看不出來,這鬼是哪自哪一門哪一戶。
想到祈蓉可能因宋玦而傷心難過,以至於頹喪到如斯地步,祈男的心裏百味陳雜。
“對了紅兒,”祈芙不看她,陪笑對紅兒道:“我們老爺說了,有從家裏帶來的上好金華火腿,三年以上的陳貨, 好東西呢!才來時我忘了取來,麻煩紅姐姐跑一趟,中午做個蜜汁火方,這可是二叔叔最喜歡的下酒菜呢!”
一聽說是二老爺最喜歡的菜,紅兒眼睛都亮起來了,腳便向外邁去:“當真如此,我就跑大了腳也是甘心的!”嘴裏說著,人已經到了屋外。
祈芙便使個眼力,跟她的丫鬟遂到門口向外張了張,回頭報說:“走遠了。”
祈蓉冷笑道:“要不動用二老爺二個字,這女人是再不肯移一下的。也不知咱們說的話跟她什麼相幹?好不好,連個通房也算不上的,自己就當自己是主子了!也不知道她哪裏出色?二老爺把她藏在家裏,倒是擔了大風險的!若鬧出來,連我們也要陪進去!”
這是她自進門後,第一次說出如此長論來,祈男細細分辯,隻覺得這話裏包含的深深怨氣,一半來自紅兒,另一半,卻別有出處。
還是因為宋玦?
祈男想著想著,心裏的火苗便如著了風勢,越燒越大,滾滾火花扭曲了她原本平靜的心態,鎮定自若的平衡在熱力烘烤下緩緩縮卷,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睛,隱去眼底的一道幽冷銳光,抱臂斜靠在雕花椅背上,口中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