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王府早於午間接到宋家的拜帖,自是詫異,何事竟使得一向沒有來往的宋家,登門拜訪?且來得不是老爺不是小爺,竟是家裏新進門的大奶奶?
王妃領著女眷們,午飯時商量了半日,也沒個頭緒出來,過後不久,便聽見門首處有人來報,說人已經到了。
王妃略吃一驚,忙忙吩咐快請,心裏想了想:“將人領去東理房。”那地方離王爺書房極近,方便有事通報回應。
祈男坐在車上,進門時不覺好奇心使然,揭了車簾向外張去,隻見門前一座大照牆,用水磨磚砌成,上下鏤花,並有花簷滴水,上蓋琉璃瓦,約有三丈多高,七丈多寬。左右一對大石獅子,有八尺多高。望進頭門裏,約有一箭多遠,見圍牆內兩邊盡是參天大樹,襯著中間一條甬道,直望到二門,就模模糊糊,不甚清楚。覺有數十人在那門口坐著。
祈男吐了吐舌頭,縮回頭去,好在無人看見。
進了二門,老規矩換上軟轎,又使數人跟著,一路直進園子裏去,最後在粉牆邊一座月亮門前落了轎。
玉梭將祈男扶將出來,回事的引著,轉過了大廳,四麵回廊,闌幹曲折,中間見方,有一個院子,有花竹靈石,層層疊疊。又進了垂花門,便是穿堂。再進了穿堂,便覺身入畫圖:長廊疊閣,畫棟雕梁,碧瓦琉璃。映天耀日。
祈男跟著人進了東房,繞過玻璃幃屏一架,便看見裏間陳設得非常地講究。桌上陳列著古玩書籍,琳琅滿目,又清幽又華貴,炕上鋪著繡毯錦褥,芬芳觸鼻,壁上懸的名人書畫,琴劍絲竹。無一不具。案上玉獅噴霧,金燈銀缸。備極華麗。
早有一宮裝麗人笑著迎了出來,口中連稱宋大奶奶不止,祈男心想這必是王爺側室,隻不知該怎麼稱呼?
婦人笑著挽起祈男的手來。又吩咐來人將玉梭領下去另室款待:“這裏我伺候你們奶奶就行了,奶奶不必客氣,有話隻管吩咐我。”又見祈男有些遲疑,婦人遂又笑道:“奶奶隻叫我淑夫人便了。”
祈男自然應之不迭,又向玉梭使個眼色,讓她諸事小心,不可造次的意思。
平陽王妃被眾妾室侍擁著,端坐於窗下炕上,紫檀案幾上放著汝窯美人觚。_觚內插著時鮮花卉,並茗碗痰盒等,背後靠著大紅的錦披。身下則坐著緋紅繡花的墊子,地上亦鋪著尺把長的青緞氈子。
“看看,看看,這就是宋家新進門的大奶奶!說起來還是頭回見麵,王妃您瞧瞧,好個嬌俏的小模樣!”淑夫人笑嘻嘻地將祈男推到平陽王妃麵前。
平陽王妃眯起眼睛來。含笑打量祈男:“人都說,”邊看邊對身邊人道:“宋家這大奶奶長得雪膚玉肌。且最有漢家飛燕,洛浦淩波之姿,看她剛才走進來,確實好似蜻蜓點水,荷葉隨風,豐姿婀娜,骨格輕盈,要我說呀,京裏裏也算得上數一數二了!”
淑夫人咯咯地笑:“人說江南出美女,宋大奶奶跟咱們王妃一樣,都是江南女子,可不正合了此話麼?”
平陽王妃也笑了,指手點住淑夫人道:“就你會說話,看一張小嘴甜的!哄了王爺又來哄我,裏外好處都占全了!”
淑夫人愈發笑得如花一般明媚了。
祈男先看王妃,果然是江南女子,山眉水眼,雲鬢花顏,珠光照彩,豔影驚鴻,身著一裘朱砂色底子織金紋樣緞麵出風毛對襟冬裝夾身,蜜合色菊花紋樣緞麵偏襟對眉豎領夾襖,並配寶藍色撒花馬麵綢裙,端莊雍容,神清氣定。
淑夫人則活潑生動得多,體態輕逸、豔光照人,雖不是什麼國色天香,而顧盼之間婀娜多姿,豐神絕世,身著櫻桃色團花緞麵夾棉出風毛對襟比甲,妃色緞麵偏襟對眉豎領夾襖,並配石青底子銀白刺繡鳳尾裙。
“王妃謬讚,臣妾實著擔當不起,讓夫人們當個笑話多笑一笑,倒是便宜。”祈男雖則眼中細細觀察,口內卻十分謙遜。
王妃笑著賜座,又命奉茶,一輪閑話過後,祈男開始轉入正題:
“近日朝中多事,王妃想必也有所耳聞吧?”
平陽王妃心頭一動,這話有些虛,且可兜的圈子太大,王妃麵帶微笑,並不肯接:“外頭的事,總有爺們操心,我們這些人,隻管坐在後院裏,管好自己的事就完了。朝廷上的事,哪裏輪到我們置喙?”
祈男裝出受驚嚇的樣子,忙起身彎腰:“想是臣妾不知禮,一時多嘴說錯了話,王妃教訓得極是。隻是臣妾有一言哽喉,若不能暢言,著實心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