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奶奶,因你是頭回替太後辦事,我不得不吩咐你幾句。這宮裏的差事可不容易辦,尤其太後她老人家,更是如此,可得小心謹慎著些,多行一步,多說一句,隻怕你們家老太太,也難保你!”
就連跟出來的華公公,都聽出王妃話裏的威脅之意了,祈男更是理會的明鏡般透徹。她明知對方是有意含沙射影,卻不願與其正麵衝突。
“王妃教訓得是,我都記下了,不敢有違。”
平陽王妃哼了一聲:“既然大奶奶還有要務,我就先走了,明兒記得過府上來!”
祈男垂首應了,目送其走遠,方對華公公道:“有勞公公了。”
華公公嗯了一聲,待一行人走出太後宮外,卻突然轉身對那宮女道:“這裏沒事了,你還不快回穎嬪那裏去!再遲了叫人看見,看你有命沒有!”
原來這宮女是穎嬪宮裏的!
冷宮裏的人是絕不可能出得宮外的,門口有禁軍校尉守著呢!這戲本是品太醫特意安排出來的,好讓祈男得進冷宮探視祈蕙,因宮女覲見太後總歸是伏地不起,再一個太後對諸多宮女麵貌隻怕也不是長記於心的,因此行些險著。
所以剛才太後命宮女抬頭時,祈男才那樣緊張,後來見竟也蒙混過關,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不料這華公公老奸巨猾,原來他竟看出宮女的身份了!
祈男心情忐忑不安,依品太醫的計劃,此時她該將自己摘離在外才是,不過若真如此,豈不陷品太醫於險境之中?
這不符合祈男一向的為人處事。品太醫是為幫自己,出了岔子怎好叫他來背黑鍋?
因此祈男決定自己承擔。
“公公,這事。。。”
不料她的話還沒說完,華公公早已抬腳前去,口中嘿嘿地笑著,又喃喃自語:“簡直聞所未聞, 還想欺瞞太後?太後老人家什麼事不知道?凡她不理會的,隻是寬恩厚德,不放在心上罷了,還真當她老人家是坐在井裏,萬事不知的?真真叫人笑掉大牙!沒見過世麵的才這樣想呢!”
一路走一路說,祈男跟在後頭,不覺聽了個膽戰心驚。
好在到了冷宮門口,祈男抬眼就看見了自己熟悉的身影。
原來品太醫已守在門口,不知怎麼的,看見對方堅忍淡然的身影,祈男本有些慌張的心情,便驟然安定了。
“喲,”華公公尖起嗓子來,狡黠地笑道:“太醫來得倒快,想是早在宮門口預備下了吧?”
品太醫坦然自若地回道:“什麼事能瞞得過太後?既瞞不過太後,又怎能瞞過公公?”
祈男聽見他的穩定如常聲音,心放回了肚子裏。
華公公笑得如數九寒冬的老鴉般,嘶啞而不詳:“其實又何必大費周章,有理有據的事,正大光明的請示了太後,老人家也不定不應。”
品太醫依舊淡然處之:“何必麻煩太後?我唱這一出戲,雖麻煩些,太後卻方便對別人交代 ,不是麼?”
華公公放聲大笑,可受限於嘶啞的喉嚨,隻發出一陣遊絲般絹細的聲音,在這陰冷的宮牆夾道裏,愈發顯得陰氣颼颼。
門口校尉見華公公到了,不再多話,直接便將冷宮門向裏推開,頓時,一股陳腐之氣,陰森逼人地襲麵而來,刺骨的冷風脅裹著看不見的陰靈鬼火,如拍散了許多早已塵封的往事,騰起的煙灰,彌漫出新的霧障,讓人睜不開眼,看不清路。
祈男突然覺得有些冷,寒意透體,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抬頭看前方,樹木凋落,景物荒涼,隱約耳邊有蛙鳴蚓吹之聲,極其淒楚。
“靈兒!”華公公手裏的拂塵撣了又撣,口中嘶啞地叫著:“靈兒!”
品太醫低低告訴祈男,靈兒是這冷宮裏唯一伺候宛貴人的宮女。
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形,遲鈍緩慢地從一株半枯的楸樹後跑了出來,祈男定睛看去,不覺心酸起來。
看來剛才外頭的宮女雖是偽裝,卻也深知冷宮中三分真諦。靈兒身上更比她還要單薄,夾襖破爛不堪,幾個洞眼裏皆有黑灰色的棉絮漏出,頭上麵上更不堪細看,髒亂邋遢,若不說這是宮女,祈男簡直以為是外頭的乞兒。
華公公遠遠見靈兒靠近,由不得再次捂住了口鼻:“你站在那兒回話就得!可別再近過來!”他十分嫌棄地揚起手道:“你主子呢?”
靈兒哆嗦著看向來人,臉上驚恐之色顯而易見,多少天沒在這地兒見過外人了?今日一下來了這許多位,畢竟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