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凡閉上眼。
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小庭花下,花瓣在黑暗的感官世界中飄墜,落下的軌跡連成了無數細線,在花幕的彼端,灼熱的輝焰正在蟄伏。
耳邊師兄柔聲道:“去感知,去捕獲,去斬殺。”
他睜開眼,抬起手腕,是最樸實無華的格擋式。
“賀師兄,請。”
賀焰修漫不經心地想到,他的對手確實是個很英俊的少年人,眼如寒星,白衣樸素,脊背筆直,手握一柄薄鐵片——是的,在煉劍世家出生的賀焰修看來,他手中的根本不配稱為劍,甚至不能算劍胚,而隻是一片未經錘煉的的寒鐵。
竟妄想以一塊原石勝過自己?!
賀焰修稍有輕敵之意,掌心忽然一片灼燙——這是他的佩劍照火急待出鞘的標誌。
照火乃他身為劍器宗師的父君為他量身打造的本命劍器,自幼與他心神相通,待他十四歲突破金丹期它就變得極為恬靜,甚少萌生出如此尖銳的戰意。此刻靈劍如此嚴陣以待,不由叫他一收往日清狂,青眼相待於對麵少年。
賀家子弟,若敬重於你,自會全力以赴,不事委蛇。
賀焰修揚眉劍出鞘:“自當竭力!”
恰逢正午日頭打在照火劍身上,賀焰修竟似直接從瞳瞳太陽中抽出了一把火焰之劍。
“照火,天下第十一仙兵,無冕之王,名不虛傳!”台下有人豔羨欽歎。
照火劈下的第一劍剛正質樸,不飾文采。
路凡輕身疾退,卻始終被籠罩在剛正猛烈的劍下,流袖灼成飛散的冥蝶。
同時他靈識中的花瓣早已燒為塵燼,焚天火焰舔舐黑夜,亮如白晝。
——當實力足以碾壓,任何浮華交會都將碾落成塵。
少年的身影在烈火中不堪一擊,築基對戰元嬰,敗局早在開始就已寫明,許多人不忍地移開了目光。
謝非羽緊盯著看台,隻是這樣麼?路凡!你看到了麼?你看到了麼!
路凡始終如寒冰般清冽的黑色瞳仁被火光照亮,我看到了,花瓣早以被灼燒殆盡,如今它們化作塵,化作雪,化作白骨燒成的灰,懸浮在黑暗中,比花更輕盈,更精微。
破而後立,死地而生。
火焰進入他的識海,不再具有溫度和色彩,轉而變成白茫茫的燃燒著的雪。
他抬起了自己的“摘星”,一劍橫掃,朔雪亂崩,昆山玉碎。
“咦?是劍意!”李如風驚歎,不知不覺中眾位山主都為比試所吸引。
“築基期的劍意!”虞暗雙目寒芒閃動:“竟在比試中直接得到淬煉和進階!”
“這一劍二人以劍意對峙,路凡劍意雖微弱,卻勝在精粹,借力打力,險勝一局。”陸存幹巴巴地分析,若忽視他眼裏爆出的精光的話。
賀焰修隻覺森冷肅殺劍意劈頭斬下,踉蹌後退兩步,自他周身各處散發出瑩瑩光亮,防禦法寶正在為他消劫。
這時他頭頂的玉冠怦然炸裂,頓時滿頭散發,狼狽不堪。
他渾身顫抖,扶劍跪地。
此生未曾如此慘敗……
照火似不滿主人受辱,龍吟森森,亢然鳴響。它本是父君取龍精投入真火中灼燒四十九天後所成,劍成時父君清嘯三日,高歌痛泣:“壯士性剛決,火中見石裂。殺人不回頭,輕生如暫別。”
輕生如暫別……
賀焰修驟然起身,橫劍當空道:“再來!”他披發散衣,狀若瘋癲,較之往日端方沉凝,竟似有大自在之意。
路凡半幅袖子燒沒了,甚至有幾縷發絲燙成了胡蠻一般的卷毛,他依舊冷聲道:“自當領教!”
“好!好!好!”賀焰修笑道,直直出了劍。
這一劍重愈千斤,真正懸在頭頂時,泰山壓頂,萬種身法都被強加凝滯,竟隻能瞠目等死!
“賀家天地為爐殺陣。”蘇合探出頭,感歎道,“今日總算得見!”
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如銅!
路凡如被投入苦熱洪爐,日輪當空,赤照滿天地。
他瞬間汗透重衣,靈力隨汗水急劇蒸騰,頓感無力眩暈。他緊握著摘星,凝眉不語,冷冷檢視著周遭的一切。
要快!耳邊鞭石颯颯,雷鳴隆隆,不出三息必有殺招。
凡陣法必有破陣處,這是他在開陽峰學到的一切有關符陣知識的前提。
四圍無邊無際,火雲凝成山嶽,遍地鐵礫,草木焦卷,不似其他陣法故布疑山障水,反而留下馬腳,其坦坦蕩蕩,可稱無懈可擊。
若陣法無差,那麼就要追溯其內中“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