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那天江上有濃濃的水霧,又是個陰霾天,快要臨近黃昏的水麵上鍍上一層昏黃,遠處依然有汽笛長長鳴叫著駛過,江岸上拉著長長的警戒線,有重型打撈船隻在上麵作業。

那是在找顧衿爸爸和一同出危險的士兵。

旁磊站在顧媽媽的身邊,滿麵悔恨愧疚。

我和他一起被分到另一艘船上去協同作業,沒想到出了事故船被人打翻了,他為了保護船上的給養物資給我爭取時間,砸破了舷窗讓我先跳出去,連氧氣瓶都……

旁磊說不下去了,他指著顧永明的軍裝眼淚縱橫,那衣服上濕漉漉的,除了冰涼的海水以外,再無其他。

搜救活動整整一天一夜,顧永明的遺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顧媽媽死死捂住顧衿的眼睛,終於體力不支的昏了過去。

之後就是葬禮,在海島上的一個小禮堂,顧衿和媽媽穿著一身黑衣,站在父親的遺體前,接受吊唁。

基地首長說組織今後會安排馮若萍和顧衿的工作和學校,讓烈士走的沒有後顧之憂,旁磊和夫人也在葬禮上痛哭,跟母女二人一再保證以後有他們旁家在,不會讓她們受一點委屈。

可是顧媽媽看著被白花簇擁著的顧永明,知道有些事情是怎麼彌補都改不了的,比如她失去了一直當成頂梁柱定心丸一樣的丈夫,比如顧衿失去了保護神一樣的父親,那是不管日後用多少順遂都無法改變的。

基地給顧家發放了一筆撫恤金,不小的數目,那是他們能夠為母女兩個爭取到最多的了。當時出了事故旁磊要接受調查,顧媽媽就在這個時候,收拾好了行李,帶顧衿回了遠在C城的老家,一同帶走的,還有顧永明的骨灰。

她不想背著烈士家屬這個字眼一輩子,也不想讓顧衿被家屬樓裏那些尚且天真的孩子說成是沒爸的孩子。家裏有父母和公公婆婆要照顧,喪子之痛身邊總要有人去安慰。顧媽媽斷了和海島這邊的一切聯係,部隊也來人找過她幾次,都被她拒絕了。

就這麼,三十幾歲的馮若萍承擔起了所有的重擔,一個人拉扯著顧衿在C城生活,一麵懷著對亡夫的思念照顧他的父母,一麵承擔著生活的壓力撫養著女兒的長大。

十幾年過去,旁夫人沒想到還有機會再見到顧媽媽,她抓著顧媽媽的手不肯撒開,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說,旁夫人的語速極快。

“這些年一直都打聽你們娘倆兒去哪了,老旁後來被調到湛江去了,前幾年我跟他才剛回到B市,這老旁啊……每逢過年就私下裏跟我念叨你們,生怕你們過得不好。”

顧媽媽笑了笑,眼角皺紋明顯要比對麵的婦人多很多。“難為您這麼想著我們,當時走的時候沒打招呼,帶著女兒回去探望探望爸媽和公公婆婆,老顧剛去,怕他們年歲大了需要人照料,就把家搬回去了。”

同樣是兩個女人,都是從過去的年代一起經曆風雨的,也都是在每天早上六點就吹起床號的部隊家屬樓一起生活過的,可是十幾年的時間,境地卻是這麼的不一樣。

旁夫人聽到顧媽媽這麼說,不禁唏噓,“你呀……就是性格太要強……”

今天難得碰上,說什麼也不能再讓顧媽媽走了。旁夫人一路把她請上車,直接接回了家。

如今旁家住的也再不是當年的紅瓦大院了,換成了獨棟別墅,門口有專人站崗,連司機和車子,都是和當年不一樣的。

旁家是世家,早在旁磊父親那一輩就是為海上做貢獻的軍人,發展成現在這樣的光景,也是順理成章。

正逢旁磊下班回來,見到顧媽媽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才感慨萬分把人請進了書房,到了晚上覺得談的意猶未盡,硬要留她在家吃晚飯。

顧媽媽推辭,“衿衿就要下班了,我回去還得給她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