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去大幽皇宮兩千餘裏。
然而左曜的劍是上界最快的劍,一個時辰後,他已經踩在了幽朝皇宮的土地上,並循著上一世的記憶找到了囚禁著時陵光的那座冷宮。
被燒毀了大半的宮殿彌散著難聞的硝煙氣味,黑色塵埃下勉強可辨的雕梁畫柱依稀能讓人想象它曾經的巍峨華美。
皇城裏的人此刻正在恭賀新皇登基,這冷宮附近除了外圍的三五名護衛外,再無人看守,左曜就這樣不急不慢地從大門口走進冷宮裏,竟也無人察覺。
或許在勝利者眼中,時陵光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戰勝品而已,得到了九五尊位後,這個前朝的皇子便成了雞肋一樣的存在。又或者他們認為這個皇子已經是他們的掌中之物,插翅難逃,根本不必費心看管。
跨過偏殿被燒得隻剩下一半的大門,左曜一眼就看到了上一世隻照顧了不到半年的便宜徒弟。
五歲的孩子裹著一層從床上扯下來的破舊床幃,顫抖著蜷縮在床腳,圓潤可愛的臉布滿了淤青和傷痕,陡然看到有人走進來仿佛看到死亡,眼睛裏的驚懼幾乎要溢出來。
這張臉映在左曜眼中,有一瞬間和上一世已經長大成人的時陵光重合。
長大後的時陵光更像他母親,眉目如畫,俊美無儔。隻是五官卻隨了他父親的淩厲深刻,淡化了麵若好女的陰柔,更顯出少年的英俊不凡。
不過眼下,他還是隻是個剛剛失去雙親和兄長的可憐孩子。
左曜的心中柔軟了一瞬,此刻的心情也比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多了些憐惜和疼愛。
這是他的關門弟子,還沒來得及好好教導就被迫陷入了陰謀的泥淖,最後甚至被溫熙華逼成了上界人人喊打的師門叛徒。
在左曜打量著時陵光的同時,時陵光也在偷偷地打量著他。
左曜出現的時機比他記憶裏晚了兩個時辰,卻和記憶裏一樣飄逸出塵,美如謫仙。
特別是那雙眼尾上挑的鳳目,在情緒激動時候總是微微泛紅,像是邊絢麗的晚霞沾染在他眼角,美得妖異邪魅,那時候便不像謫仙了,倒更像是勾人心魄的魅魔。
當然,除了重生一次的他,沒有任何人知道在這張豔色絕塵的容貌之下,隱藏著一顆多麼扭曲黑暗的心。
時陵光在心中咬牙,逼娶徒弟,奪舍弟子,滅門奪寶,活人煉丹,勾結魔修樁樁件件,他銘記在心!
二師姐為了拒婚,就那樣自爆丹田死在他眼前,鮮血淋漓的場麵他一刻也不敢忘。為了報仇,他日以繼夜地修煉,甚至放任自己墮入魔道。既然左曜宣稱他是魔修而將他逐出師門,那麼他還真的要做個魔修給他看看,也免得白擔了汙名。
不存仁,他隻能懷慈悲之心,借邪魔之力,蕩平世間諸惡。就算最後他帶著左曜一同自爆,也不後悔!
隻是沒想到自爆以後,他卻又再次睜眼,重生在了自己的雙親被殺的那一夜。
於是,在左曜開口問他:“我是你母親舊友,你母親臨走前囑托我照顧你,你願意跟我去嗎?”的時候,時陵光半信半疑地點頭,做出跟上一世一樣的選擇。
“我願意。”
聽著孩子細弱喑啞的嗓音,左曜的心更柔軟了兩分,上前將那副瘦弱柔軟的身軀抱入懷裏,盡量讓自己不擅微笑的臉看上去溫和一些。
時陵光被迫擠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呼吸間盡是左曜身上淺淡得幾乎分辨不出的鬆竹冷香,臉上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上輩子左曜可沒有對他這麼做過,那時候他隻是簡單地明了來意,在征得時陵光的同意以後就直接一個法術將他定在原地,然後用了個納須彌於芥子的法術把他收入袖籠,就這樣帶著他禦劍返回了玄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