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時陵光躺在寬闊柔軟的大床上,聽著細雨落在樹葉和屋頂發出沙沙的響聲,卻根本睡不著。
身下軟綿溫暖的褥子是璿音為他新換上的,據也是師尊吩咐下來的,怕床鋪太硬了他睡不習慣。
這兩日,他故意裝傻充愣,假裝連引氣訣最簡單的第一章都背不下來,以為左曜應該會對他失去興趣,繼而不再理會他。
反正,他對這種虛假的關心也不稀罕。
然後按照上一世的發展,左曜應該就會在這幾日去閉關修煉,然後讓大師兄來教他。
沒想到左曜竟然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念給他聽,為了能讓他理解其中經意,甚至逐字逐句地詳細解,就連時陵光自己都有些裝不下去了,左曜卻依舊不厭其煩地給他講解。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左曜麼?
時陵光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就算是為了欺世盜名,左曜兩世的表現也是判若兩人,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就算是演戲,也不可能演到這種毫無破綻的地步吧?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也想不通,不防隔著一張屏風的左曜卻把床上那點兒窸窸窣窣的動靜全都聽見了。
左曜收起手裏正在翻看的《千毒經》,持著桌麵上的燈燭走進裏間,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著時陵光,溫和詢問:“怎麼了?睡不著麼?”
時陵光縮在被子裏遙望著左曜,左曜手裏的燈光將他如畫的眉目映襯得更加溫柔,那眼底不加掩飾的擔心更是被時陵光看得真真切切。
“不是,”時陵光的手心攥著被子,微微搖搖頭,“是徒兒”
左曜將手中燈燭放下,在床邊坐下:“是想念你父母了麼?”
時陵光的心裏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瞅著左曜,輕輕地點點頭卻也不話。
左曜在心中輕歎了口氣,他派出去尋人的門人早已經回來了,是有人親眼所見,大幽朝的前帝後手牽手跳下了絕崖,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
他也遣人去禦音閣問過,沉雪仙子的本命玉牌,已經碎了。
這件事,左曜一直猶豫著是不是要告訴時陵光,但眼下瞧著孩子一臉的懵懂無知,他便決定,還是暫時將消息掩下,等時陵光稍微長大了再告訴他。
“那為師去給你煮一碗宵夜你吃了再睡吧?”左曜提議。
時陵光也隻是個五歲的孩子,想來吃到喜歡的食物便會把心頭的愁緒暫且拋開。
時陵光抿了抿嘴角,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瞅著左曜:“每次我睡不著的時候,我母後都會唱歌哄我睡覺。”
左曜臉上完美微笑的表情瞬間出現一絲裂縫。
他有些淩亂的看著縮成一團的時陵光,孩兒也用試探的眼神偷偷看著他。
深吸了口氣,左曜緩緩地搖搖頭:“為師不會。”
時陵光眼前一亮,從被窩裏鑽出來跪坐在床上,露出一副真無邪的純潔模樣:“沒關係,師尊,我來教你。”
左曜:“”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時陵光用孩童清脆柔軟的嗓音把他母親曾經唱過的一首詞唱出來,然後目光灼灼地看著左曜。
左曜張了張嘴,沒出聲。
深覺有趣的時陵光故意把那首詞又唱了一遍,扯了扯左曜的衣袖,用甜軟的嗓音撒嬌:“師尊~”
左曜無力扶額。